诗癌

回想癌症末期被诊断
那天尽是晴
病历如清洁的苍穹空白半边天
体力慢慢消沉，模拟死亡的寂寞
渗透晨光底下思念黑暗的细胞

书写如常雨照下
巷子湿了一整夜，窗户醒了
灵感淋浴着天光走入鼻息
化疗四度以上的剧痛
麻醉剂里闻到血的恐惧
仿若心底的岛屿
偶然发生七级以上的巨震
海啸洗过伤口
盐巴覆盖隐痛，不过是离岸的水渍
承载著不清不楚的
早已涣散又不定型的 歇斯底里

说回呻吟，不过是
掉了尾巴的音符
迷失自我
五线谱失落皱成屋檐
沿着眉线积水，我仰头时
雾已铺成朝西边天国的路径
追赶
零度以下风湿的记忆

病榻上的尘埃，被天使削薄
缺乏深度的目光曲折
如仓库内的破琴习惯绝响的余生
现实是破碎的符号
不能再修复贝多芬失聪的晚年
悲悯一如大海，拉扩胸怀
澎湃 拍打入伍的掌声
结束之后没有人
会记得钢琴家的模样

短暂的三月，我系着未知存活下来
专注年轻的角色
迁入你的梦数落日出，移民
因此我只能在偏僻的乡下
化身为候鸟 依成年的方向感
感应最完美的树荫
提前流干的泪滴，汇进沙漏
从此沙漠不再干涸中受难
逐渐懂得茂盛
变成绿洲上你嘴边的一颗甜枣

来世似乎过于遥远，迎面脱氧的遥望
肉眼暗中被距离绊倒
点下的血迹，那是内伤
钉在古老的身体 抗老
是我来生的手艺
衰竭的器官开成化石的坐姿
远方的墓挨向没有行李
收留的深秋

仿若一切注定入土，诗篇
以一百种形式陪葬
腌制诗人身后的遗著
我血将烫成墨水
浮现在你未来杰作
不要把我画成蝴蝶
抑或每天忙碌的蜜蜂
愿你安排我是你后院的小花
除了终究的枯萎
其余的留成靠肩
会思考的长发

我来过芬芳的前端采花
挂在水泥隙缝间的舞姿
集体纵身焚烧
化灰的清晨开满你心仪的花
词汇沉思
阳光解读，倾注彼此
陌生的对望
默契景深中窒息
占据永恒

走了以后，门必须敞开
想我，像我带走的音量
让全部的心神明亮
我是时光倒流的羊蕨
傍著准时安静的千秋
用冷冽剥离有病的睡眠
溺在初生的形势
睡姿斜成山蛾
癌细胞凝固于灯光
以感伤酝酿
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