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漫步

天空恋爱
音符治疗晴天的余伤
屋瓦像饥渴的键盘
伸舌舔舐旱季最后一滴干枯

雨中你牵着吉他
走着雨季的初恋
走着雨水的寂寞
踽踽步进拒绝阳光的长廊
牛仔裤湿了一半，心灵冷了一半
在颤抖著

一个雨天的眷恋
结束在你启程之后，蛙鸣才绝版
那些童年捏挪的小孩
傻笑，合双掌
汲取雨季飘扬的情信

防猫

防猫时代
猎人冒充猫影
流光了心跳
蹑足如猫，轻如毛尘
远离哀城

风景麻木着雨
骤然离世的阴暗，淋了光
脚爪触及潮汐以前斑驳
睡去的猫，如石礅
僵硬着夜的冷清

投胎作猫，这世
习惯防猫的制度
禁止猫，跃入板窗
背月光，猫影几度成形
住进平时不理噪音的空房
出租一格
都市之温

落入故人之梦

水是苍凉的，而梦
有故人瀑布般滋润
直入他人背弃的河口

我唇借过水纹解渴
舌苔堆中聚一塘湖水
手心是清凉的，凉意
勾出城市繁华遗忘的潮湿

处境搁浅，掏空口袋里
大海失意的沙砾，沙堆出
盛满你秋水的堡垒
后院种子趁夜间发芽
露头探视天花板，或者
墙角蜘蛛织过冬天的棉袄
而我，是眉宇间一只甫喂饱的
黑熊懒懒窝进
海水为食噬的绿岛
冬眠静修禅悟

落入故人的梦潭
潭水偷渡每寸精神
觅寻主人合身的肌肉

那年飞机戳破你身影的时候——献邱章佳

那年廉价航空机场
行李凝注脚影，交织的
左右分明时，人潮中央
你手举一把刨刀、一个梨
（梨刚摘自梨树梢）
如河涌流的踪迹，传统地
几经剪辑、复刻、加工后
像果肉割爱外皮般轻巧
告别淋漓着皮肉瞬息分隔之痛
而N年邂逅侵染着皮肉结疤之涩
纵然脱液

记过的机票
断了飞翔的悬念
那层层坠落的青梨皮
像地图蜷缩
部分路径与岔口
吻撮成合法高速公路，轿车梦游过
忘了路的名字
忘了柏油何故不常青

然而，飞机的速度拉近末日
云尾端，白色在眼角结了晶
这时赤裸的梨果浑身密疮
纪念着云的无常
起伏的缺陷，使我
恋爱飞机戳破你身影
悄悄支离五官

因素林

椰林挨近眉宇
用搓揉头发的手姿
支离本是块大绿洲的细胞
破碎的胰岛，如个体细节
漂游海域，若岛屿分散
无止境填土的欲望
放弃分泌因素林的动机

曾经，土壤是爬行动物的王国
海滩有浪尖拍打的权利
如今，荒地容纳旱季猖狂
高温手心把沙砾和时间
禁锢在一支支编排海岸线
的沙漏队伍
等待滴穿夕阳和深夜的界线

空间写我

从地图焦虑的线索走出你的背影
纪念都市精心交织繁华世纪
浅浅呼吸仿若时空存在
在触及睡梦距离之间
终点却不明

U转尽头写个小伤口，淌着
迷离沙漏概念的风沙
覆盖仅有的脚趾十根
你沉溺四季不变的说法
我用科学诠释你新陈代谢

空间无墨，推开冰箱
将安眠药回锅，弄温开水
喝下自由宣言进行朦胧
由月光代笔
写我

我嘀咕

我嘀咕，片语如细雨
鱼贯千岛湖
戳穿腹中的时间隔膜液
分秒受孕结织胚胎
啊！我的私生子
指尖微微刺醒
耳垂边缘的河流，水纹
旋绕天井的身体陷落甬道
从一九八八年瓶口
窝入酒杯，血红的
支流里酝有体温
灼伤部分搁浅的口红印
乡愁定情猛灌
我的清河塞满了胃囊
洪水般缓和反刍的欲念
掉头喃喃
黄昏鸦群身影未及时
漫漶的睡意

胡思小集十帖

（i）
时间允许我睡意
在果实结晶以前
花瓣边陲迷蒙结蕊

（ii）
月食殒命湖身
死亡的吟叫
谢落部分花季暖流

（iii）
茶叶、口红、冷自来水
三合一的中国茶
从爷爷假牙直落墓穴

（iv）
双手汲雨
音符因化作静物
流失云的身世

（v）
长期以来
错觉与妄想
构思每场失眠的轮廓

（vi）
莲静下
千指收容蓝天
老者独钓寥星

（vii）
蜡烛痛失贞操
为的是将世界
捞出萤虫背弃的流言

（viii）
一座塔危坐一座山
山被寒风吹倒
仍有一座塔站立一滩山脚

（ix）
雨的这一辈
曾经过若干黄昏叹息
而矛盾地掉泪

（x）
断裂的历史
有血会助于结疤
枕盖死皮未及时愈合的断裂历史

淋雨思索

雨中淋漓微笑
命运允许我低头
看不见你，仿佛猫
越过斑马线
解脱路痴身份的摆布

如果你相信
诗会有一段寂寞的时段
车笛扯破睡眠
呓语流血十天
我躲入雨滴的时针和分针
疗养发炎伤口

羊齿卷起天光
雨的余韵酿露
越滚 越润 越远

我们的想象
从四季传来一阵巨响
内部的细节
已裂出深谷
安可着回音
在雨中成了淫荡

预见晴天
走私最后的一场大雨
优雅收进口袋
继续着迷赤道温情
继续深造对气候的兴趣

简单生活

齿轮咬着乳牙
简单地转动时针
时针唤醒城市
瓦解齿痕觅寻童年
累了，栖息在牙龈
微肿的石礅
阳光根植
学妹扎紧的发辫
腼腆早已长成
后院庞然大树
你乃循从年轮开始
探索指甲油没有掩饰的初恋
似乎命中注定
轻易复制她的鞋号
发夹颜色断定了情人号数
你会溢出她牙套
走进月台
亲切地咬着齿轮
（火花是必须的插曲）
牵动智慧牙
迁移手的落处
转动
简单的呼吸

闭路电视

房里，你避雨
像蜘蛛，蹲在会心的墙角
扎网结巢驻守
光纤支流空间
遇热，眼皮翩跹成蝶
飞寻有花的国度
眼，白白赤着
睁大的
拉紧神经线
许多白天里的秘密
失去掩饰秘密的黑影
裸着被吸收
消化科学家努力探索的
光合作用



2010年12月19日刊于《文艺春秋》

雨谈音乐

近来雨频
深入黑色琴键
弦与弦之间弹动
生的意念
部分音尾等待修饰
剪辑重新连接
才肯印刷

回音仿佛足印复活
挑战距离延烧油灯
照亮公路
髻成棉枕上
祭拜的头颅
血有重量 有支流的去向

红瓦的出口
合音不协调
破音遍地
一高一低吭出谐音
坠落乌云弃绝的含苞
几度盛开在雨的指尖

胡须日记

剃胡子的季节又来临幽暗国度
最隐私的抚摸莫过于耳语在接吻
利刃任意刮掉几丝唇印
正好我居住的这座城市
与你的名字
吻合一道河域熟悉不过的日落

怀旧甚至，你款款梳理的背影
存有花香走私的鸟语
而早晨不再是静悄的复习著
起床该摆弄的姿势
我在你侧脸，刻意刺一颗日出

一根指甲有你从容的脸色
划过头颅，划过
锁骨不曾脱落的四季
你手列入寒衣披上的宇宙
踩着沙砾拼凑的情诗
前进前进
前进你不为我绽开的另一房心
听说在梦畔
——隔壁房呵

森林面对荒土的恐惧
决心重植这一切机械无法容忍的绿意
在胡须内挣扎天光
像初探迷宫般深邃
渐渐浮升
浮升的是残梦，也是
脱离细胞的若干
胡渣

想什么最夕阳

事实是
颜色调入静音模式
夕阳默然催生
即便煎得再美的荷包蛋
都圆润不过
眸孔向往的
炎热平静
我在领会

好像
前生受了什么伤？
手温遇水收敛
瞬间的刺痛
如蚁队般薄而频密
刚好伤口在
时针与分针眉心中央结疤
圆周率心跳
割着血液
我在谛听

耳垂像钟摆
高度挂得妥当，摇曳
衍生距离的元素想象
潜行时间潜行海水温
托着阳光祝福
我刻意错过时辰
矜持失眠状态
觅寻肩膀相依

你身上的红秉承海风的消沉
你身上的黄信仰着失调的眼神
而你身上的橙揣摩着积极的回航
重复拍浪声混沌
初恋的潮汐
曾经
巨涛濡湿我耳蜗
如今只有盐巴贴在岁月听觉，这
是事实

红树林

也许愧怍足以刺破时代冰封的沙漏
我望着海龟跟随沙堆比划的印迹
回归大海，在黎明收割迷雾以前

船善用多国语言与大海对话，流露一丝
一丝晨光惊叹的涟漪
乡愁将激起高亢的浪花，攀上孱弱的身体
拍打岁月磨粗的脸颊
一种咸碱的凉意盎然刺杀
隐居海隅 一尾湿漉漉的月光

Avicennia啊，

你们围筑非法沼泽部落，无懈地用绿叶撑天
宁可自屈佝偻，终身向大海鞠躬
憧憬着辽阔无际的思维

自小习惯群体生活，哪怕
海风学会沉默，或乌云不再晴朗
你们仍从海鸥弄湿的羽毛
眷恋航海漂泊的暧昧
塑雕海港预言的风景

亲爱的Rhizophora，

反复折叠枝干铺陈的树荫，秘密缝织
美丽的海的传说
听说梅雨曾经窥描海龙王的小寝肖像
却被偷卖给大城内某个著名画藏家

当海岸线眯成灯塔无可触及的地平线
把视线稍微倾斜
将会见证你自成孤岛的真相
谢绝外来搭讪的光线

陆地崇拜你独立
诠释泥泞在海床背脊生存的泉源
夕阳爱梦见你优雅的睡姿（大热天里还裸着背呢！）
唯有野鹤懂得啄醒一条条上钩的睡意
曙光才能栽进你厚实的内脏

Sonneratia啊，

你坚持落实反地心的逻辑
细眉轻轻扬皱，眼角往侧边翘
尝试把耳蜗抬高
偷听幽谷迸裂而出
原始漫漶的鸡尾酒

采撷宇宙绷紧的细碎天空
远方，雷达忙碌构思烂泥的深意
脚下，小螃蟹沐浴着彩霞晾干的油污
迷路的野猴子，相濡着脆亮鸟鸣
危坐高崖边缘，释放初探畏高症的自由
对换撤离浅海地带的船影

后记：
雾醒，我兀自浑身是炭 欲望焚烧
沙漠如此偌大的瀛海
凭火的思想，竖立原点
清晰记录（夏天不曾厌倦的）
浮游南洋的经历



附记：Avicennnia sp. 、Rhizophora sp.和Sonneratia sp.都是马来西亚沼泽地带的三大类红树。一棵红树平均可以提供91公斤的氧气，并且可以保持水源的干净与安全。一年里，40棵树可消除37公斤的空气污染。树木也可以保持居家的空气清爽，用途广泛。



荣获第十七届新纪元全国大专文学奖诗歌组叁奖
收录在《南方鸟》文集

花短诗习作二首

（i）玫瑰
玫瑰壮美得卑微
因懂得华丽终究会遇上瓶颈
而莫名死亡

（ii）荷花
仲夏倾听水族生物的言语
涨成一栋栋空心房屋
我从你肉体上一个小洞
透视你绽放芬芳

Blue

宇宙很蓝
深意一直过盛

晚间借来看西洋A片
眼中的湛蓝
湿湿的
湿湿的

车床——记大马锡实习所见

车开秘密，秘密会流血
车开时间，时间会流沙
车开白天，白天会流夜
车开寂寞，寂寞会流泪
车开今生，今生会流年

车开方向，方向就留脚
车开速度，速度就留风
车开航线，航线就离岸
车开光芒，光芒就离人

车开悔恨，悔恨遗下良心
车开躯体，躯体遗下内在的美
利刃车过蓝云成碎屑的荒地
有些气候值得回收重新熔解
有些则长出几株野草
等待成立森林

注：车床机械或者Lathe Cut Machine专用来车开锡米产品的空心以便留下光滑表面。

等待：Take Two

距离上次邂逅已流逝多个开花春季的深度
我秘密策划一场场细雨约会
淋漓若干个眼神脱离告别的时代
谁站在雨中
谁站在风里
他会感受早已微化的剧痛
每束光如雨丝刺进颤抖半晌的骨子
雨里，举耳留意你足音
自远方侵袭

跳越古典音乐符号阻拦的小堤
从东部这块墩，一路
远足至西部某镇
某方向某大街串某后巷某路牌下
栽一盆你会微笑的住址
我有来过这点作记号
也有错过的权利
擦肩而过的故事

回家迫切烧干地图
路线的灰烬堆出你细细密发
于某分岔遇见你
使我的流浪容许
一种年轮无法读懂的等待
期许像行李拎着走
拖走满袋时光的奢侈品
离开此地

咖啡馆

有光移动
有人隐晦爱因斯坦论理

危坐超现代主义商标底下
体温窝入名牌椅垫
似乎正企图撮合光线时速

赤道越车越频密
挨近我额

玻璃秘密透明
若干蓝天毫无动容
寂寞临时退潮
有人善忘德士司机的容颜
有人啜口冬季流行咖啡
有人酣睡街角
有光停留眉宇
有光超载历史越洋

悲哀密码

掏空青春赁租的抽屉
珍藏你去年生日吹熄的蜡烛
我自云烟走进
觅寻他们陈旧的梦

夜里偷渡你秘密剪辑的花园
毋须签证
随心掐朵开满心声的花
流进手温由命运轮流交替

在诗集里过夜
我一度悄悄改变你基因捕罗的桥梁
改变细胞履行复制使命的窘境
潮汐褪出眼睛骚动睡去的老钟
（骨架稍微颤抖）
你说身体是咸的腻的了

然而我信仰的蓝天开始露出汗斑
我兀自庆幸名字未侵占病毒
却日日反复潜行物理治疗
疗诊溢脓的思念

虚构的风

这一身隐居多年的衣裳
仲夏里贯穿我失调的体温

（某些血管爆裂，某些
神经线复活）
脱离细胞时取不走我的姓名
（还有身份证否认的胎记）
去觅寻新欢

我曾披上这件虚构的动静
但因动词不符合生理需求
而卸了
掷向海港留给寂寞的帆船

虚构的雨

我们集体潮湿
挖空城市车龙
削薄爱情小说情节的体形
才将蜜一般的光辉倒进
窄巷宽路自然低温凝固
形成的路有理想的记号

轿车姑且驶过
碾碎违规的光速
溅起梦畔细微波纹
与你每夜沉淀的呼声
息息相关

雪

这季节你开始诘问雪何故只是白色，而从雪人口中取得的封嘴密码竟是清白。

你快快地越过冰点，回首雪季告别式的追思会。

当你回到村庄，全体家户展开白羽，拼命散开体温，使你在颤抖的背地里，暗念下一站冬天分娩的阳历页数。冬天只好踩在冬天身上。

诗影岁月——向大师A. Samad Said致敬

你的梦偌大如古乐器
轻拉著老调平息胸襟的孤岛

大海中央的青铜雕像
半截岁月已枯萎，抵尽无数场汹汹涛浪
瞧！白袍背后热血涌动的肉体
为时代的咸碱卸下死皮
皮肤表面沉淀的磷碎
滞留海隅自燎 照醒战国夜间孕育的繁星
随后重重落地——仅存
白石膏像依旧竖立于巨阳的踝跟

一缕白须若潮水牵起失散的呐喊
经指罅的细心织成几张大网
昼夜勤捞对自由的眷恋

当你老了，夕阳仍卷起纷落的春光影格
沿岸编出你的脸孔奉献大海 直至你的离开

注：A. Samad Said或原名Abdul Samad Muhammad Said出生于1935。创作马来诗歌多年，获得无数文学奖的肯定。1976年5月29日，被当时的统治者封为马来文坛前卫之一。



2010年第三届游川短诗创作奖特优奖得奖作品

生死

一九八八年尾
摇篮曲已尽
还记得沙漏继续遗失性命
我宇宙在羊水辗转
母亲体温使我触及
阳光的温差
手没有灼伤
只是偶尔会踢动簇围我的自由
听妈妈说，
她感受我第一次的存在

半夜剧痛震动淡去的车龙
城市眼睛依然亮着
眼袋还有两只野猫流浪
舔舐从胎腹破裂的嘶咧
冷汗沾湿街角的灯
而我从光的背后
溜进一双陌生大手
我哭了
医院的救伤车响了
听说
那天又有人死去
诞生刚接纳左手
右手却等候死神寻觅
孤魂的一夜

手机

你与谁对话
你与谁对话
重复
相同站姿
重复
语言的体态

不如不说
不如不说
有人
以为你独个儿
搞
自闭

Unplugged

不插电的记忆
潜意识里顽强的生命力
延长时光的保存期
存档乃尔偌大无底线
足以盛满我所信仰的永恒
连盘旋的黑胶碟都征服不了
云海以外的光速与潮汐

只要停电，这一切
浮游南洋的记忆岛屿
像连体婴缝成绿洲
（与逐一消了音的舌头一样）
悟出莫名谬论
我顿时节哀
节哀没有草原能容许杂乱的结巴乡音
不断受风雨打散
对于异国陌生出土的小孩
开始失信童话，身体上
部分发育的青春
秋日等待捡拾
你不曾努力认领的童真
随枫叶泛黄、腐烂

沦落昨天的黑暗在回忆录里依然犹新
眼睛记载着肉体褪尽的血腥
有关二氧化碳的语气
逐日死去，入棺那刻
悔恼时间何故
能不插电
继续跳跃

时尚盲点

错过一场裸体服装秀
错过蕾丝缝合衣裤适当的斜度
错过纱布隐去的风景
长廊上，婆娑的猫步
有意踩乱直觉隔日书写
镁光灯的美
沉静垂落秋水
湖水且深
且蓝，错综云海矜持的层次感
风雨也是，压抑着气温
无法征服的轻微忧郁
有灰自眼角撒落
如泪水错过自己的葬礼
手持有糖裹住的寂寞
闲时放进嘴里
依然淡味无情

静静的，错觉编辑时间
关于十年前身体一切的缪斯
仿佛婚纱沾染黑斑点
有乌鸦群偷穿的影子，背叛感光度
走出快门

薯泥

初春泥土密集焦虑
黑暗中，我选择孤僻
埋苦头孕育淀粉
糊化清晨的思想

（我仰望）
也许出土是永恒的开端
（散落满地的土块）
裸的。我身体
浸泡长有水温的结局
而结局

竟是暖身的收尾
血肉逐日软化
在水里，（望着）你如此
孱弱像一颗从宇宙陨落
碰地的冰块
瞬间粉碎记忆
裂烂如你

长夜里沉默

失恋季节
服两颗安眠药
胃囊立即消费清白之夜
夜 越过稀释的银河，滤过
晚风枯萎的呓语，聚成
露。数颗

梦的源头运来一条河
流入眼膜，刺进
往往拒绝光线的盲点
夜才显然
是黑的
（之前我还未彻底坚持）
寂寞曾有涟漪
激动时沉时浮
的落空恋情
谱写生命

如饼

Cc：有时
诗 如饼
没有折痕
可存
唯 有 断 裂
来满足人间
饥荒的欲望……

解读身世

时间流逝
如年轮疯狂地扩张
舍弃自身的肉皮
落地的童年
不会再绿

（我穿梭你裙底繁星
呵护般亮著）

轨道叠起远方的景物
砌起远流的乡愁
沿路，时间曾多次回首
不堪告别
身体腐化的现实

（我捡拾你窒息的枯叶
拼凑一丛森林）

越界窗帘过滤的晨光
遐想明亮的某处，我收拾
你破碎脸庞
重新组织细胞结构
仿佛细心建筑上万片
变质的身世

我说时间

二十岁风起的时候
收音机广播的老调戳穿了寂寥
乡音从假牙套脱落
如严重脱水秋叶
呐喊归宿

记忆赤裸，从胳膊
盈盈划过静脉交织的思想
亚当的苹果割破童年
脚底下，山村的路径
再度迷茫

这时代
你理直密密白发
像一滩热带林业
等待散化的绿色
倒流，等待青春
同等的频率线索

跨过父亲的日记
一个男体
选择刺满岁月的齿痕
据说会泛黄，会
起皱
叙写着一部老得美丽的传记

攀越眼前棕色脸孔
关于诗人斑驳的气息全然显现
沐浴着迟来的
金色霞彩

三行情诗

我喜欢默默凝视你的脸，
你喜欢静静注视我的脸，
原来这些年来，我们都是如此安静地暧昧沟通着。



2010年10月19日刊于《星云》

跳水

高处。低洼之间有个距离
空气。池水之间有个投影

说着 说着
暗数心跳，在报完
梦想以前，脚趾
离板。临空
溅入你
体温赋予的掌心

私下的婚礼

我走过自己的婚礼
在舢舨上
重复彩排，经过石桥
经过岩石
错过了自己的婚礼

我看透新娘莞尔
印在石桥墩边陲
巧遇之中，一直回味
没有菲林底片复制的微笑
在婚纱裙底

一种牵手的礼仪
由赞贺与鼓掌声成全
我腕的红线
再次牵上山的遗体
锁定游水的方向
单向的许诺
下一场
私下的婚礼

Lost In Translation

Lost：如一丛蒲公英
矜持茂密
密密细细发根
流露一支支静物的动态
不成曲
季节成熟，大风
贯穿植物身世
飘然折断思线
茫茫腾入陌生边陲
交际迷路
的谜底

In：里面风影
滤过杂音，留给山谷淫荡
部分水滴弄湿脸颊
像枯逝的春花
打从河域，伸展
攀山的途径
迷恋高度

Translation：如今翻译破碎的时间
滴滴越界冰点，我用
相反的目光阅读
血肉混沌结构
静脉译作国籍
细胞译作沦落城市的分岔路
我走在柏油路
身影译作俗世
鞋子译作距离死亡的阵线
翻译自体，也从事
翻译别人

当年你所说的

定金加重青春成本
你从钞票叠蹑足
大喊：请将我的符号全部火葬。
马上流进诺言
近乎鼻息沉思的深坑

谎言是种子
孕育多叶植物掩饰
掩饰谎言露口的错音
绿素吞食

当年对话已被新陈代谢剁薄
存下鱼骨般瘦弱叫人怜悯
的余韵
收拾一滩泪一滩妄想
组织伤心派对
分享过程、不舍之外
默默祝福自己即将垮烂的脸廓
允诺阳光的宽恕
住进温室当肥料思想
冬末出头的春气

过客

你经过门槛前端
从框架侧边
你看见的风景是否一个四方，而朦胧的
是远去的山径
这时的回程总忘却上一秒的呼吸
记忆流逝像暗去的眼神
蜕变一种过期的小说情节
你刚好路过，我问你
有重组星图的必要吗？
你说，不
再过个弯拐，天色将容纳后街的肤色
寓言与小说家顿时成为体统
而诗会寥落磁土
挪一座阁楼盛装青春遗留的
气息关进气候测量器里
发霉



2010年12月05日刊于《文艺春秋》

肥皂连续剧

唯有女主角突然身亡
唯有摄影光线偏低
唯有左派剧情更加凶狠
唯有电台照常营业
操作运输异国风情土味
我满脑子
飘摇陌生的西班牙语
木纳如只象
扇开大耳
窃听人类的窸窣

终于哀愁的
不是冗长若长江的故事
而是剧瘾
广若迟迟未散的雾水
侵入电视空壳
且耗尽浑身肾上腺素
隐居汗珠背地
幻想在瘫痪

纯粹写诗

半截岁月才
纯粹写诗
纯粹对着山写诗
纯粹对着山写一首
完美慢情诗
装满滑岩
清河从肩缝溢出
冷却体温

纯粹看人写诗
纯粹看人在地下道写诗
我会吟诗
诗长同等无止的铁轨
阳刚中带有
纯纯锈味

我纯粹写诗
写诗给夏天
夏天有你长发
烙过的小名

炎秋十四行

秋日炎热
壁虎群迁移冷血仓库
在暗转的天气里
细数指尖秘密
窃窃私语印满苍白砖墙
无处积留你叼回的陌生语言

这样也好
攀沿植物乃有呼吸空隙
借来的躯壳疲惫时乃有依靠
我从后巷走进来
剁一包香烟中风的思念
戒掉孤独
在铁花纠缠高度
以前



2010年11月29日刊于《东方文艺》

Flow

输入简讯
结束工作，越过
一百余页沉思
沉思踩着沉思
沉思渐渐
褪出影集

阅读俗世，眼皮
传真汗印
陌生堆积路口，过客
捡一伞蓝色宇宙遮雨
继续行走

但愿那是一件人生
诞生另一件人生套进
灵魂学习走路
柏油路长有小草，跳过
在另一截梦的边陲
清楚对话
对话一些余生

望着终点剪断电线
全身失调瘫痪沙发
一阵忙碌又开始天黑

消音

我们拥有绝对的自由
拥挤会积水的路口
循着天色的尺寸
截离半支车龙
一些湿漉漉的记忆
少了半点喧哗

收音机穿起合宜的旋律
夕阳开始调低光度
外头大雨，拒绝
隔音房无法回荡的思念
割除的噪音
血流无止

马路卷缩成一捆香水味
拎带窃语交错人烟
当雾侵入血脉
时间滞留冰点以下
一切静物
没有唏嘘
没有疏忽的动静
可弯

如今我们都一样了

197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马奎斯留言祝贺2010年诺贝尔文学奖新得主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如今我们都一样了。”

如今我们盘踞同辈眼神
砌筑一样的高峰
遮开半面风影，半曲琴声
抚摸过文字探头的青涩岁月
蛰伏绿洲秘密茅草

诗人的拐杖弯如攀山斜径
你转身。脚趾河域
驮着山脉的传奇往
地心恍神而过
越界，有诗
绿绿地消音

如今我们同行
脚步潮湿
熄掉房里的油灯，搁置
情诗延伸的结局
用信仰栽种替微笑结果的初春
我会抽离
离开暗下的眼神，唇边
寄生一块干涸土地
年轻时雕镂的文字浮出尘埃
你只好壁立床角
睁看浪涛脱水
的一丛白须风筝
悬吊逝世的乡音
默默正酣



2010年10月26日刊于《南洋文艺》

走马灯习作

瞳孔深处，满面
绿意的早晨
开始凋落归为平地
天色渐黑，我们临时
搞个大型BBQ宴会
烧烤固体童话
一群马匹蓦然挨近
寒风来不及捏熄的体温
逐步环转通体暖点
直到我在记忆中
从你掌心拎走



2010年12月05日刊于《文艺春秋》

Just Married

白色教堂外，窗台栖息著一页秋景
卷缠一朵白云挪型的白花，牵动一
匹空罐波动沉睡的柏油路。撕裂了
几片黑漆留在轮底生尘。走在长廊
盛一杯母亲端详的喜泪，拉走她童
年激昂的皱纹，默默地祝福有天使
像她，用尽光的柔情，母性式地过
分地疼惜白天最后一片叶在你高跟
鞋底长长的白纱裙下滋长另一条小
生命纪念今年班末的长夜远离去。

海港记

出游与归岸的眼神之间
雷达早已掩护海的性别
远处，航线纠缠着肤色
我以青春抵押一床夕阳
忘却了涛浪触怒的缘故
默默守候你搁浅的问候

有梦

我有权租用你凋亡的美梦
却无缘归还你一床的夜眠

空瓶

一支醉汉，单腿
独立梯旁

梯阶舌尖，酒味
如清雨陨落后凑合
狼藉的逻辑拼图，你
醉影倾斜时才寻找
立场，补个站立的借口
溢满了后头的柏油路

挤开瓶盖
让秘密反刍
空着窄肚，恐怕孤独流浪
流浪另口味的水质
或者口渴的唇缘
日晒雨淋
梦已氧化，我看见你
等待破碎
散落成
沙粒

无梦、无痛、无趣

一、无梦
眨眼的起点
酝酿着梦的褪色
瞬间掏尽空虚
而失眠成了你探月的借口
那是无梦的记忆

二、无痛
为时间注射麻醉药
偷偷拨快一个年头
我在你无垠的路径
丈量青春琐事
栽种一盆绿色秘密

三、无趣
用简短的天气缝鞋底纹
把剪碎的马路植入发丝
回家后点燃一盏油灯
任黑暗嘲笑黑暗，我
摘采云端一朵宇宙
留个空隙
让你以填鸭式的目光
编制狐疑

透明诗玩法

玻璃

之二。
打捞双鱼座池塘
谋取两尾水纹
供养茶几上酒杯
解渴中忘却水性唇音
继续守寡
在诗的透明体暗转以前
微微坐月

玻璃

之一。
但愿光身的
细语
无形 无色
无血 无体
无印 无迹
交响着乐管
经过低温调较
镶一杯目光
拥挤你长年泪流域
汇聚向来羞于
启齿的
唯美

这是一个窗户

这是一个美好的窗户
盛满丰硕的景色
每次眺望远去的山绵
他慢慢淋湿褪尽的肤色
逐滴逐滴
罗曼史式的
呼唤

这是一个私人的窗户
室内蔓延着深夜
外头聚满了白昼
每次越界
我在时差里
辨识温差
徐徐调试
合身的曙光

这是一个狭窄的窗户
总以入睡的背影
注射身世之后
渗入体魄
寄养一丛孤独
渐渐透明化
我隔夜理直
梳平的记忆
扎成每人理会的后巷
自我暗转

这是一个窗户我曾经依附
飞翔的梦想
倏然，窗帘结束我的亮度
与黑暗相依

这一次远走的决定

当你抬头，认领我昏睡的眼神
窗外暴雨仍未熄灭
如高举一辈子热腾腾的拉茶
往地心深处倒，落进
没有脸庞所能容纳的
急流。
部分诗句已被月光噬掉，部分私人
空间已叼去当巢租用
于是，我们枕着岩石作梦
做一场不会留下任何足迹的旅程，行李
在旅店黯淡墙角
疲惫冬眠。
撕烂一页护照，随笔划一间房
褶皱处张开一扇木门
我步入，在入境印章蹂躏白墙以前
让寂寞崩坍
独自骑上国籍封闭的国土分界线
逍遥无止境的时节。
你缆用桥梁阅读距离，打散
鞋底茂密花纹淡出的谜团
单一的心情陆续编写前路
慢慢喜欢着不会歇息的喘息
我盛进玻璃杯
替一条金鱼
供氧。

走出你闺房门的最后一个情人

清醒在一季香水味，鼾声迷路
徐徐从乳房伸展清澈浅河
运输你沐浴的
初晨光线。
你决定把卷好的梅雨景色
烙上合身的肤色
烧成嘴角隐私的烟，
截开手指搁
一支手臂瘫痪的轻影就安顿在被单里
忧郁着凉，而熟睡去。
睡衣袖有几许红唇焦印
如枯叶密密叠厚了的深秋
可能是昨日夜灯出门狩猎，忘
记点燃体味散发的火光
徒然风化为暗的废墟。
梦呓从床头蹿进脚趾，拖
出熟悉的身影
背对着，窃窃投入已合眼的玻璃镜片
你不会记得谁跨越房门，在
木门关闭前曾经回首
窥视你酣睡无知的样子
天真的
被窗台的尘埃记载
那纯粹是
多年前失踪的微笑。

看夜

你音容
极深
也很夜
摇篮熟睡的梦
比划一种宽慰拨开
银河系曲折的嘶吼
震动泪泉盛开的大海
有咸涩的语言浮游
寂寞
对话

你眼神
极静
像流萤初见新月
熄着光
隐去海岸线
隐去黑暗底线
依在贫瘠沙滩，用
蜡烛打灯号
足印踏响浪头以前
狩猎黎明
割破沉静
收集
白昼

十二楼风景

起程以前，乌发总爱构思
十二楼搁放的晨雨
寒流游越赤脚，脚毛
有月亮咬过的唇印

诗醒，俯瞰
手臂以下的梦
一格一格田地长满青春
褪色的麦，摇摇
欲坠
我只能想象
高楼充实着畏高症，我
在走钢索，摇摇
欲坠的黄叶

阅读飞机铁翼连接处，像
扎起路线般错乱
歌颂云朵不定情
弯曲的心情，我
降落到底楼，依然眷恋
十二楼的眼睛，指罅持烟
点燃清夜

雾有风，风有
魂，十二楼的床
承载呓言弄湿的幻想
我决定
跨步下楼
十一楼
十楼…
…一楼
踏实着光纤
仰首，
十二楼床头边
口水还
痴痴的
凋零

请你命名我散散短诗（二）

I.《》
如果
航线拥有倒退的权利
我想
站在码埠尾端
行李随身
折一万只纸船
奉献
寂寞的海

II.《》
有些烦恼会结冰
堆砌
味蕾与味蕾空隙间
冬天去，遗留
高如山的冰塔
使我重患
感冒
在春天里

III.《》
落发是深秋
撒满空荡国土
挤出
整院子小孩的笑声
开朗地齐响

请你命名我散散短诗

I.《》
身为传奇
越过冰点
盛雨的玻璃心房
垮裂，川的鼻息
循着合身纹理流
进掌心
淹溺一岛的幻想

II.《》
银河渐大，弧个
河口，容纳其中的
一群乌鸦纷飞
迁进钢杆扎成的静物
嘎嘎雕琢叶脉因热气
腾露的丝网

III.《》
过客误读路牌，焦急进入
歧路，铁轨长年碾碎
重叠的足印
像阵轻风，盈步
跨入一丛淋满你名字的雨林
近乎沸点那刻，
人影蒸散留堆骨灰
以土代步
相传下去

热诗

你拥护红色
我不认为是，所以
偷偷暗恋了蓝色
当思念脂肪阻塞你血管
红红微胀，我如蓝海
暖暖吞食恶梦占据的体温
以至你入睡，
然而
我的蓝
和我
依旧是你情敌

落地诗习作

我
看窗外
花凋风凋心凋梦凋日凋
叶谢雨谢情谢城谢影谢
我愿躺为你幻想的蓝海
你将卧为我狂追的绿洲
当着季节交替身躯
而这面纯纯的诗
会落
落
落
落
落成
镇压异国
什么什么什么
花式的静物

发表于新纪元玻璃诗活动

蛾

请相信
这一切千言万语，窃窃
私语正谱写一种小生命，慢慢
蜕出飞蛾的使命
破蛹展翅，白翼
挥扇着光纤缝制的前路
抖落了满院星子剥开的花粉
一滴一滴枯落

爱或不爱，早已
成为阴阳时差
亏欠的情义



2010年11月14日刊于《文艺春秋》

铁轨

爱情专一保温
相同的风景，盘旋铁轮
磨成火花。煞车时
我体流着昨夜的雪温
放缓前日呼吸率
驶越脸廓
不厌将你收入目光
暴雨同时侵袭时
回锅你体温
如蜜
淌进冬天霸占的心房

守夜

据我所知
黑暗
是身体遇上烟霾
寄养一种
隐入脚趾
最贴身纹理的
迷离

夜景依靠天窗
街灯有梳不完的道路
一辆车驶过，竟打结
成伤口的十字路口
零度以下的风
眷恋你乌发
落成一盘的孤星

于是漂流是华丽的梦
被枕头压平、
沈思、褶皱
我借支烟，用火的思想
腌一壶寂寞
烛灰挪搓日出以前
乃是你手臂边缘
神秘之吻

月食

圆满结局即将破灭
撒旦借用嫦娥的家园
用黑漆慢慢涂鸦

传说暂时搁落黑夜
小孩儿也不再亲信天长地久的光阴

当月亮正努力成全自己圆润的腰围
阳光开始寂寞了

刷牙

熟睡时夜正好发酵
阻塞了幻想的初衷
醒来，我为早晨开启一个出口
端出酿好的蜂蜜
一群蜂鸟赴来摘食
留一床氟
刷白参差不齐的梦国
啊，呓语枕在嘴角
淌了血呢！

鱼尾纹

渔翁蜗居刘海
偶获几条丰腴的鱼
夏天海的记忆在发酵
汲一撮海盐
腌制一罐（上等）BOTOX
使女人成日陶醉
长有涟漪的轻松对话
解锁骨怀野心
再慢慢阅读
女人企图用眼神
自我掩饰
缄默的秘密

轻易的

轻易的
降落伞扩张深春隐去的风
苞蕾的流浪记忆以光速程式迈步
缓缓降
落，降落缓缓初探地心的壮志
粉碎若触地落叶
洒满一地漂泊不定的颓唐
正如你眼神沏一壶夏天
茶叶窃听凄凉
窃窃地孤独香着

轻易的
时间凋零引来一群鹰
从头颅枕着的秋叼走几片霜筑巢
而我，偷偷从你耳际
咬走一轮明月
身体开始出租生活
刘海有风吹散的体味
徒然烧成一窝烛灰
铺陈通往孤岛的沙滩
我足印会是你记忆中拉长的昼日
梦是出轨的囚犯
禁锢空房独钓
冬季遗弃的梦呓手语

五月

那时离别
你眼眶还存有我的泪

自掌心失散余温
你栽进菊花的香
微微破绽
连阳光都羡慕
一朵圆润的笑靥
膜拜你离开时，
时针驻守
你曾危坐的岗位

Salsa恋

站在水上
摊开绿意扎根的诗
一排青苔流进嘴巴
一缕新陈代谢染坏了胃口
我阅读两只羊
棕色和白色
在页角打一个折
折入水性伸缩的手影
和两只羊
八支瘦腿
两张嘴嚼尽莎莎韵律
青原留几坑
蹄印在枯萎
两头羊
脖上的金铃
丁零丁零
唤起附近的白色教堂
（不不不。应该是）
——粉红如唇的教堂
新娘走出大门，白纱绽出光明
啊，我的Darling
啊，
我的夏宇

注：近期重读夏宇名著《Salsa》（莎莎）而感触良多。

来不及

月食以前，
来不及摹写一段风景
来不及为大海上色
来不及汲取一桶水
煮诗。
海水汪汪地
害羞着。

月食以后，
来不及丈量公路深度
来不及汇聚离港的罗曼史
来不及打干一件外套
护诗。
清泪频频
收缩着。

日食以前，
来不及晾干文明
来不及绘一座城影
来不及清一房心
装诗。
寂寞缓缓自框
黑箱。

日食以后，
来不及浇梦
来不及喂风
来不及入土
化诗。
大地渴渴地
幻想着。

小小心事三则

石头心事
你面无表情
与大海对话
背着风景木纳
成形的航线
默默往水底沉

船的心事
只有方向真实
只有雾气迷惑
语言省略的自然
冷冷越过
冰山溶解的心事

风的心事
我爱疾病
偏爱传染的轻盈
静静在你黑暗心房
刮一条线索

烟花

不写诗的夜，深坠骨里

肌肉膨胀
大地打鼓
大地打鼓
咚咚咚
吓走了一群白猫

咔嚓
相机秘密记录
光阴破碎瞬间
惊响灯柱依偎的黑箱
蝙蝠鱼贯涌出死穴

夜深，我很瞎
捻着恐惧
大声呼唤
大声呼唤
这大地的名字

不睡眠的夜，有光线在分娩

入冬

午晌苏醒
梦口渴
手捧鱼缸
步入阳光消音的业林
捡枝干
系上尼龙线
饵猛力往远处
陨落
若干潺水声
暗示冬季首场梅雨
未结霜的露
上钩
你偷饮几口
白雪镇压稀疏的乌发
有重量
你安然惊觉
深冬已
近在脚趾外
几步

Aphrodisiac

越来越 靠近
越来越 靠近皮肤焖烧得寒流
若老虎沈沉床笫
撕裂梦咀嚼呓语
缓缓 暖暖地震荡城市
欲望碎成尘埃
三更落地如春雨

玻璃窗作风屏
性别在河畔搁浅
我判阅你潮湿的鼻息
潜游迷惑成形的雾
开始与时间竞走
越来越 远离
越来越 远离血肉习惯的新陈代谢
却挨近了你体温
渡梦

如果时间是饮酒的寂寞

如果时间可以沉默
若河水顺流低地
专一着流浪的去向

时间允诺我
枯坐麦田中心
撮合阳光的色诱
日久，血肉晾干
茅草的思想
企图支援这件孤魂
亲睹一个无名稻草人
成全没有鸟影
侵占的宇宙
唯有寂寞束缚着

假若时间是过客
而我是年轮
容你任意的雕琢
夏末以前，我的心
刻成碎碎的落叶
撑开秋天的弦
被燕剪断了命线

你说时间是水
而我是火
当你穿越时间的沸点
我终究会熄灭
留下一壶热水
暖和你临冬快冻结的
美酒

无题无题

无题（一）
假若 今夕
我诗无名
我 依旧
行乞过活

无题（二）
不穿礼服 不化
妆 不嫁外省 不解
气候的千变 不问
体温与水温平衡点数
不看不听不走不坐不闻
烛光晚餐、胭脂、度蜜月
Lotion、Sulphur、Temperature、Verbs
你和我
交耳间

讯

离别时
纬线是即逝的背影
经线是你眼神
不定期交替着季节
短促简讯
是我期待的燕
含住霜和暖流

手撮开笺
如果
记忆可以用热油
炸开心事；
心事是热油烫伤
的回忆
如此油腻的饮食文化
高胆固醇思念
总让我孜孜书写遗言
——中风以前
文字瘫痪前夕
自拟定局

空瓶习作

窄窄的嘴
OOO
OO
O
嘟着厚实绯唇
（诱惑云朵单纯的思想
——无形的
尝试）
O
OO
OOO
企图独吞宇宙
满腹的行星
尽情复制光速论理
剥夺星子陨落以前的眼神
硅化空肚
慢慢膨胀
等待
坠机
撮合地心引力
的破碎概念
化为
滋养这块绿洲的
有机肥

户籍

以前的户籍
绊成栖息灯柱身体上的污秽
留张广告启事
部分国籍已被风啄食
身份开始不明
一排齿痕暗示我

去向：N/A
桥梁贯穿回程路线
像把扎紧的辫子松开
杂乱交错中仍有出口
（只要你懂得跨出这一步）

坝堤崩垮
洪水冲洗皮肤表层的名字
立可白挤破清白
企图擦拭影子荫蔽的胎记
而裹住莫名骨肉的肤色
渐渐漂白
以待新色发挥创意

家：Unidentified
找个空盒
盛这件流浪的身影
如水遇冷冻结
成形
而脸庞乃流行着国际化风潮
继续远走
寻觅体温合身的冰库
在记忆力腐烂以前

填海

因为 贪婪海辽阔的思想
而 坚持开垦这片赤子之心
惊动了搁浅的梦
据传有渔船哀伤地
用灯号拍醒航线
吊唁

我们的欲望
憧憬着无止的完美主义
将沙砾的冷酷如掩饰谎言的粉妆
敷在粗糙的脸上
修补向来无法惬意的瑕疵
填啊填啊
底下脱水的贝壳曾听闻海的咆哮
终究也消了音
稀成红树林的根儿

丁加奴 Keropok Lekor ——缅怀篇

船与海
本是同体

还记得出海时
木屐憧憬的浪潮
在十三年前
湛蓝及时褪尽
这城市火红的面容

上岸之后
海底的鱼贯
不再迷惑去向
渔网一度窒息
海港不再烦恼干燥
而为夕阳去腥的功夫
似乎葬海失传

原来噢
乡愁可以如此搓揉
轻轻推出冗长的沿海公路
记忆将尽头拉长、
烧烤
一种莫名的灰色
繁殖着时代扎根的千变

唯有
热油炸开
汪洋的心脏
涎水才能
舔舐无法愈合
入骨的伤口
风湿的季节里
当年听海的回音
脆脆地
断了命

注：作者97年离开丁加奴后，至今仍放不下许多失去音讯的中华维新小学的朋友、保姆、大海、Keropok（鱼条）、童年芬芳的Roti Paung（奶油面包仔）等等。近几年作者重返出生地，发现Batu Burok海域一带的填海工作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突然感慨当年没好好珍惜登嘉楼所有的一切。

飓风

当 快感 像眨眼允诺光的容量
你何必在意这动词背后
以不宽的脚步
在我身上踏满
足印
如天晴后
陨落的不堪风景

说梦

在这里
做梦是个禁忌
篱笆围住夜是幻想
没有绿洲
没有土壤
没有熙和的晨露
及时为梦定性
而那里
梦会散
我发觉苏醒在野梦
堆砌的空房
有鬼
有杂草抚醒我

海

乃依恋你
海蓝的眼神
像只成日仰望天空的毛毛虫
由衷饥渴
辽阔蜕变的隐喻
乃更新著

凝视海鸥伸长的羽翅
于心轴刻出漩涡
以云的温凉探索内心独白
绣刺一种悲壮的英姿
漫漶海风如冷却的
云烟，聚滴海床
由航线碾毁

你问海，其实
海的传说印着鱼贯的标志
在白天游漏月光侵占的渔网其实
海是睡着的

相遇

“T，你喜欢迷藏。我喜欢迷宫。如此孤独的游戏我们都玩得不亦乐乎。当你不在，我手指自然地在白墙上勾勒你侧脸的影子。为何侧脸？看着你如此镇定，我可以偷偷亲几回啊。而你，喜欢被我撞见的惊喜，总是喜滋滋地期待我们下一站的奇遇。有时，我觉得世界很大，你很渺小，我们如蚂蚁，走进糖果工厂，憧憬一些偌大的甜蜜偶遇与喜悦。”

黑发

“T，我在你的梦畔编织一条小溪。河浅，冷冷的纹理流动着鱼的自由。我牵着你的手，逐步踩响自己的身影，濯起足来。而你站在远方偷窥我弄湿鼻息的样子，一脸水性的羞涩，盈盈投影你掌心。自己仿佛站在你黑发系成的夜，星星失衡后陨落，皱醒你昼夜理直的思念。偶尔打了小结，我会在街角莞尔地轻抚你的梦，陪你睡去。”

请你阅读我快要崩裂的《极限》

壁虎

所以我们喜欢倒睡
把头栽进不眠的枕头
像沙漏倒立思考
在漫长的夜
惊闻一只兽
跟寻墙上密密的蚁队
爬过鱼尾纹
攀越掌心
啪！啪！
人影散开
又一条尾巴
离开了梦的队伍

小情话

“T，我家的屋瓦很浪漫。当雨滴溅落在他身上，雨水任性的潺流靠屋瓦皱起的层次成全了一种密语，情调听似摩尔斯爱情密码，但足以唤醒你接近玻璃窗，贴耳偷听宇宙的表白。清清淡淡的情话，散播着水性的软弱，在你脸颊刻出个漩涡，而我的声音将融入其中。幽深的谷底，我依恋着你像屋瓦般不曾逾期的罗曼蒂克，细细的情话将慢慢编出一张不朽的约定。”

初恋

“T，我们的初恋是在光线内长大的。当年秋季瑟瑟，人群中，我们陌生相遇，交换那对微微绯红的羞涩眼神之后才慢慢拥抱。我望住你，在微薄的阳光下复习光合作用，感受近乎冬眠的叶绿素。原来，我们都是两棵不同类的树，注定驻守不同的岗位。然而只要我们用力伸展，用力伸展树枝与枝丫，不怕艰辛不怕畏高症，终于能在某个高度十指紧扣，一同汲取濒临泯灭的温馨记忆。”

床

“T，距离上次我们一同旅行的日子可久了。回国后，你亲手折叠我，然后细心藏进你最隐私的抽屉里。我栖着你其他的棉袄和寒衣，无论冷天热天，夜夜守着你，期盼有一日，你突然打开柜门，拖开抽屉，依然能在淡忘中重温我的笑容。这些日子我都不累，只是不习惯尘埃与青苔攀满我瘦去的个子，大力把我压平若你成日喜欢辗转的床单，褶皱相濡着你我都熟悉的鼻息与体味。”

观晚霞

“T，我今天又不顾蚊虫叮咬危坐树下期待夕阳的结局。时间，如雨，从高高树枝坠地，像粉碎的阳光尘埃溅地之后，静静蒸发。而我凝视悬挂半空的圆润白珠，仿佛阅读你的回神，偶尔幻想在深邃的某处幸福地迷路着。天黑以前，你连带倦意徐徐沉淀、扎根、破土、再撑天，化作我眷恋的另一棵树，依着你观望晚霞的出没。”

经血

留不住一滴清白
三月初吻已压缩成雨季的泪

潮汐寻觅一种尽头
以大床宽敞的姿态
汲取航线扩散
涟漪……涟漪

注入地心的秘密
鲜红色的痛楚
充实一口枯涸的井
有一点滴
复古的母性

伤城

夜深得连黑暗也洗不清
星空底下
宁静煮沸一锅寂寞
溢流的蒸汽，挪成
耳际熟悉的噪音
流萤飞过，汲些
暖流照醒
流浪的梦

小巷淌着红血
伤口深处，一丁
淡淡花香拥挤着秘密
传说中皇帝舍弃的孤岛
今夜将罗列拼凑一座
发芽的城市
顶着光的诺言
慢慢延伸夜的手

自高楼眺望远方
你的眼，眨出一穹
山的咆哮
我的手，拍响一床
海的姿影
梦 突然潮湿

伤的重量如连夜的春雨不断累积
导致孤单失眠
早已成为守夜的洗礼

黑白

你相信
岁月会降雪的传说吗？
（请不要问冬眠应有的体温，
好吗？）
冬末，你必须明白
白色是纯情的梳齿
踏响你黝黑的长廊
而你始终逞强
追根乌发漂白所缠身的动机
绊倒 阳光刺破的阔路
在那季节
（请不要问我，黑的美？
还是白的艳！）

面子书

经典说：
生活莫过于
用一张清醒的脸
写诗弹琴
上网流浪
交换栽菜心得 或者
创办餐厅生意 罢了

（打呃。打盹）

当滑鼠纠缠蜘蛛遗忘的网
不小心bookmark另一张陌生脸孔
再想挽回
Alt + F4 Alt + F4
（Add as friend。Delete as friend）
某些名字已洗不落
像连夜钻进空心肚子的
蛔虫寄居血液
分泌医生断为
Facebook病毒素

（我看你眼皮正苍白麻痹地瘫痪
神经线近乎抽筋）

女人印象

男人粗糙的手指
换作蛇的舌
一半毒瘾
沿纹理密成的
曲线
从脚趾舔舐
往上舔舐
往后黏糊糊
α淀粉酶
分解记忆
转换成稀有蜜糖
往上淌流
往后于嘴角
滴落
溅起浅浅微笑

蜜糖

( i )
蚂蚁循环
甜的记忆，秘密凋落
如白云剪碎的花瓣
轻轻弄湿味蕾
栖着南洋的热情

一滴光纯情
凝聚花蕊苏醒后的
宇宙心轴
蜜蜂回温乌云漫漶
清露简单的问候
只见他黏糊糊重构
天空破绽的味道

( ii )
花开花谢的风雨
一穹私语，纷落
密密的寂寞
是天空寄给大地的一封
情信

鸽

灵感挫伤的诗章
藏进火墙
凝聚火化的思想
烧开深情的肋骨
构建一只脆弱的鸽
扇动的白羽夹着风琴
消音的笑颜

挨近你干涸的唇
细听，细听
陆地无法平坦的寂寞
每一寸血肉
挪成你的娇小
天亮以前
满腔情怀沿着月光熄灭的
流萤纷飞的去向
远走，远走
呼吸久违的离别
却期望着幽情的相遇

空房

前世纪末
房贷已被中央银行批准
如今我走进空房，体谅某程度的落空
归还出租的空气
且交出冰封的寂寞

将天窗提高，光看梅雨倾向忧悒
促成洪水破绽的航线
床笫上有你谱写的形状
是无名的欲望

回家时买张单程票
答应出席你首场缄默矜持的汇演

哑去童年
无声构架背影
徘徊那只再也不会
醉红的酒杯
口红的重量
压缩仅存的葡萄粒
酿红酒

水仙朝东
北斗朝南
森林朝西
天空朝北

宇宙中心
当黑色分子
鱼贯掠走大城里靠噪音生活的明亮
你 会 蓦然 发现
一排流萤踩踏灯号熄灭的地平线
汲取月光
简讯，简讯，简讯：夜的初恋神话

风低头，露凝视
放弃离骚的走马灯
停止旋转，手指捏熄温馨烛蕊
暗去的眼神里
你味蕾舔著裸体
聆听外头黑暗呻吟的足音

一棵老树近乎寂寞

夏蹂躏春暖烧开的荒土，一棵
树，无花、无果、不高
栖着绿意歌谣
撑举天堂垂钓的湛蓝
梅雨留给干涸如瘦去的历史的
眼皮，枝丫坠落
悬在天空的手臂失灵
伏地
藤蔓因炎热的时代，卷出洋妞
上钩睡意的密语
有些缺陷像不曾成全自己的月食
或逐浪的满月
老迈的体味，竖成山腰的荫
缠绵一间庙
钟声将击响洪水洗涤的净心
一丝丝沉静冒出优雅新叶
冷淡旅程中，存在着
站立原地的理论
因为风景的缘故

短诗四首

( i ) 眼睛

打开天窗
首先你必须是宇宙的孩子
读懂云的手语
恋爱著光的情调
而非色盲

( ii ) 唇

半夜
两尾鱼的秘密
悠游侧脸
月光下
一滴水性的私语
揭穿体温压缩的寂寞

( iii ) 鼻
有雷在山间
催眠一河的梦

冰河时代将你典型的睡姿
拟入尘埃砌起
的深穴

( iv ) 耳
声音的漩涡
卷成疲倦的蛇
凋零某种深度
如枯叶投胎
消音去

舌吻

舌头啊！
当你缺席今晚的盛宴
晚礼服寂寞了
红酒杯不再醉红
欲火落空
深情编写的私语
崩塌
从高岸溅地的失眠
屡屡打断
白蜡烛徒烧的光
喏！你罪过啊！

终结

清水抗拒褶皱
一直 往下往下铺平

蜡烛恐怕高度
一直 往下往下落泪

山路抵御凹凸
一直 往下往下坦荡

人类逃避死亡
一直 往下往下躺卧

回顾祖国——致曾祖母

越远越蒙眬
割破南洋的航线
似心境框起的相簿
越厚越泛黄

回望祖国远去
我在异乡幻想
深夜大海隐喻的危险
弄湿着鼻尖的腥味
比做白天还如此鲜明

在泥桥下，背向希望砌筑的小镇
长廊盛装祖国托梅雨落下的记忆
星星陨落、满月坠海隔日
仿佛遇见回国的
细碎的人形……

前传

北斗，给夜一条生路吧！
鸿蒙忧郁缩成初冬第一滴霜以前
借异国潮汐的纹理缓缓忆起
诗人啊！诗人的名句，背影
轻飘淡香的春季。

雪止。有风吹散诗的成年礼
从婴儿攀升中年的足迹，印出
不解方向的航线，漫漶着
缪斯堆砌无知的漆黑
有一盏灯，你赶写时代破绽的畏惧
啊，北斗你看过他吗
看他走路的典范，似骏马一匹？

文字消音，扇子失灵
洪水溺沉血渍凸现的战乱
矛盾之日，结束于笔尖
咀嚼的真实，一种纯粹
将眼神深邃潜入谷底，混合
熟练的寂寞手法，以端直的姿态
留下一盘隐私
处子般净心。

牧羊故事

篱笆拦住辽阔的心情
围成一圈小村庄
在边界，我等你
滤过光影
收割着草原绿意
打薄晴天放牧的山风

羊只泄露了
白天的秘密
蓝天底下，无情唤叫
牧羊人说故事
便高兴的
拥成一块白洲似
地毯
静静倾听
工厂员工摘绵毛的
惊险故事

化石

撕裂骨肉之分
骨髓赤裸
还滴落着时间的DNA

科学家凭真空想象
从你身体抽取
未干枯的生存意志
（腥味漂流中带有你的名字）

当思想结石，我的
血早已淌出谷峡
你听见了我急流的焦虑吗？
每夜呼唤着
天空的蓝，而自己
深陷一直深陷
幽暗的井口
不自在地哭了

骨架解释着季节，冬寒里
白雪盖满所有路过的庞然大物
而我深感庆幸，数千年以后
竟站在你面前
挤进你狭窄的眼神
背向历史，与你对话
囫囵叙说当年冷饿
侵蚀死亡记忆

老木屋

佝偻背向巍巍高楼
阳光荡漾每户触及白云的玻璃窗
余温却忠于眷恋你门外绿意洋溢的胸膛

脚下，我隔着荫
窗台前，怀念仰首眺望
蓝天如此微小的幸福
暖和高度简化的视线

我白天黑夜满腹孩儿盈盈的笑声
却妒嫉你宏伟的容量
浑身散发浓烈的忧郁味道
犹如狐臭

明白

窗边的你知道吗
候鸟总要落脚
大地才不至于孤独

而乌鸦在钢线上呀呀高吭
城市大厦才不会寂寞

树荫下的你知道吗
地球自诞生就不停公转
宇宙才不那么寂静

守候街灯的影子生活不再单调
因大地交错了黑白天气

阳台上的你知道吗
车龙早晚都无病呻吟
让全城亮个眼睛

而明白真假区别的招数
思想才不会统一为单向

你知道你必须明白
人死后会缩成夜里的星星
让你学习仰望寻觅我的脸廓

生死状

生在左，死在右
我在中间
生死
交集
呼
吸
天堂在左，地狱在右
我在中间
天地
互吻
存
在
冷酷于左，酷热于右
我在中间
冷热
静静
徘
徊
寂寞在左，沉静在右
我在中间
厮守
从
生存
活
回
死亡

手术

昨日梦见
在手术室里，把离婚证书签上
从此
生命的脐带将绷紧
徘徊火坑边界

医生拔去多余的胡渣
一撮羊水
一井泪泉
才为痛楚注射麻痹剂
呻吟牢固地被锁进
那排参差的乳牙后
我整夜圆着瞳
像野狼渴望的满月

手术刀剖开时间
再装置假肢
站在跑道上
用驱马的力量
往血脉循环方向
逆奔

当止痛药淡出孱弱的身影
前晚隐去的梦
以光代步
重现眼皮撑开的风景
慎重呼吸
墙上的白
轻声告别抽屉里
正静修的
某一页日记的自己

因为我不再是完整的原貌
因为我拥有第二次呼吸的权利

唇语

声音于去年被诊断
罹患哑巴
（十张口为此哀悼一年）

口红依旧沿着你略弯的唇
厚实地
蠕动
勾勒方言的唇印
一凸
一凹

谈着风的言语

进化论

如果电子能像
早慧婴孩
成日咿咿哦哦
巴哈那朝代的同党们
将躲入床头的香炉
经典地香著

性感指数的研究报告

假设：
只要光影不死，性感就有所解释

初步推断：
猫步铺陈时尚的窈窕
GPS精准打量高度，再借
镁光仔细蚀啄赘肉
保留水性的曲线
还隐着骄人的肤色

实验观察：
半更有狼跟踪你的香水味，于住宅区的路牌上
用爪雕镌狼叫声
（狼狈地留一撮狼毫）

解剖分析：
粉底隔着陌生眼光
一堵厚实的防线
抵御三围缠身的火欲
亦剪辑足音的寿命，离优雅底线愈
遥远，性感的充其量愈
稀释，终究淡出处子般
清水一盆

结论：
人类恋爱爱美的人类，所以性感可以是单数或者双数
又或可像感性的π无止境地经典起来
流芳百世

瓜拉雪兰莪看流萤

再次接近黑暗，独舟（已懂事）
以光代步
游穿你深邃的身体
静静循纹理
立足航线，与地平线
相吻这河水的凉意

熟悉着灯号，温习恋爱
语言在子夜拨开树荫
释放隐居的光曙

船夫将梦幻迁移对岸的
终点，那儿有人
狩猎回国的游子，进行
夜景的贸易
对换流萤遗留的
窸窣

米粉汤

阿嬷坐在冰凉石灰地，悠悠折叠刚晾干的衣服。外头阳光倾斜些，但未能照亮客厅巨大的空间。晓芳却在阴暗的一处，手捧蜡笔，画起简单的画来。偶尔，她不耐烦地往那双瘦弱的腿猛抓，似乎有什么困扰着的。
“阿芳，过来！”阿嬷不忍她乖孙女被无情的蚊子狂叮，把她叫了过来。她看着印满五毛一角的腿，啧啧几声，就撑开几乎麻痹的脚往神台的抽屉拿出药膏。挤出白色膏，涂在掌心，用力搓揉几回再敷在晓芳腿上略肿的部分，为她解疼。
晓芳伸出脚，任由阿嬷推拿。她脸突兀一憋，“阿嬷我肚子饿了！”。正忙碌的阿嬷听见孙女的撒娇，马上放缓按摩速度，抬头望着挨饿的孙女，突然也愣住了。
“好的，涂完了，我去煮米粉汤给你啊！乖， 忍一下。”
她放下任务，踽踽走到厨房做菜。她从柜子取出鸡精块和一包米粉，再从旧冰柜掏出几根快枯萎的菜心。菜心在她露满根脉的手显得特别脆弱，微微一拗就断。米粉浸泡在开水内，等些时候自然会软。锅里的水沸腾后，她放捏碎的鸡精块入锅，用勺子慢慢搅匀。
十五分钟过了。阿嬷掀开铁盖，鸡香的蒸气渐渐溢出，才将米粉沥干和菜心一同放进汤里煮熟。晓芳则静静的在一旁，傻傻地看着阿嬷挥武。
炉火熄掉。热乎乎的面盛进陶碗端到餐桌上，阿嬷亲切地叫晓芳过来。木筷子递了给她。她把鼻子靠近那碗面羹，细心地闻几回，说道：“阿嬷，很香哦！”。
阿嬷听了心安。油腻的手，拍了拍晓芳的肩膀。“噢好。快吃。要小心汤很烧。”晓芳举起筷子，在米粉条间隙夹紧，轻吹，喂进饥饿的肚子。
微笑。阿嬷看乖孙吃得那么起劲又快乐，就由得她在矮凳上尽情地吃面。
整理沾了水渍的衣，戴着朴素的打扮， 阿嬷走到后院推出当年公公送她的老铁马。把一袋杂物置放菜篮子，踩着脚踏车，稳重地行驶了几米的路。她仍然没有回头。而晓芳记得她驼背的背影，在一个拐弯处，就像轿车排出的云烟，不翼而飞。

2010.07.27
8.20 p.m.



2010.08.16刊于《东方文艺》

脓

哀伤的眼神
临月尾化脓
黏糊的痛楚
等烈阳成全
暖意结缝新
体肤
前世战争以血换血
的疤
深埋青根里
而痛的记忆
长出胎记，
当你挣开那
沉静的眼皮
会发现历史
是逆流着光
萎缩时代的
一具黑影在
西下前死去

随《Adiemus》奔放内在的忧郁

音乐大师Karl Jenkins最有震撼力的《Sanctus》

重量

有重量，悠悠
往影子深意陷
陷了梅雨的青春湿意
笔感冒，诗句感冒
颤抖着墨迹的笔画

天不蓝，也不空
云烟不识百叶窗外的热光
一半梦潮湿，一半心
冷。渴晴天可以拥护风筝
的重量，悠悠的

拔牙记

1.
哪有时间哀伤
乳牙即将离别的事实
若痛，血会像经血
豁然怀抱泥泞
若麻，牙龈将肿成
饮饱青春的大甲虫

2.
钳子徘徊篱笆外
我，怯生生摆高眺望
冷汗底下期盼
他不会砸坏我
甲乙丙丁的白门
（那些门是今天专程油上新漆的）

3.
与蛀虫共枕
口腔渐日冒出锈味，如
阻塞着刚装修的厕所
放牙刷的镜子背后
还隐藏牙仙的名卡
把牙痛排进马桶
循抽水机的操作理论
冲走隔夜发愁的泪



2010.08.03刊于《南洋文艺》

晚安

亲爱的。一声由衷的晚安
将唤醒隐居的猫头鹰
安抚
残光在初夜分娩的剧痛

在眼皮疲惫以前
横贯黑暗的轿车
亮着双眸
秘密集会，待
你深邃瞳孔
装备幽蓝梦呓
轻轻合上
牢锁隐隐余疼
揉揉的
放牧一阵青春子夜的
香味儿

苏醒前夕
枕头会有你的余温
而我喜欢俯耳
贴听月光
洗涤你皎白躯体的
雨水潺湲
憧憬此刻
寂寞重压的粉红噪音
情愿哑去

表白

鱼拥吻鱼的姿势
舌头潜泳舌头
眼神对换另一套眼神
在声音打结之前
清醒地
说
“我爱你”



2010.09.07刊于《南洋文艺》

当我渐渐失明——致庄静洁小姐

眼睛解雇太阳的大后天
眺望着世界的眼皮
二十年来，将落幕
静静地暗下
一切盈盈
睡卧
光芒无法触及的高处

当黑白辨别已不再鲜明
积盛眼角的彩霞
将是我毕生的
奢侈品
而无论你耗尽若干
祝福，我在河畔
只能对望你最后的一线背影

黑暗追逐远方的海岸线
拖长我在你眼里的黑影
当我渐渐失明
在清醒之前
想凭想象，包容
渡海存留的激光
天黑以前
天黑以前
无悔微笑

若你碰到他

若你碰到他
在深夜里
影子会发颤
竖成一支支守夜的街灯
靠光的温度
支撑黑暗
包容的色诱
打碎、支离
一截一截地系成
你美丽的辫子

摘下墨镜
望后镜会有乌云散去的
青春
如此熟悉的涩味
漫延夜灯的重量
水涧般清流
凝结
百叶窗外
从未失眠的破晓

若你碰到他
那将是眼袋苏醒的一刻
傻傻的眼神
交错着光的体积
持拥一点滴
微薄的幸福

寻路

夕阳削薄游子身影之前
随河水疾流
退化成望远镜里
眼神眯出的地平线

陷入心跳失调的分歧路
一度忧郁，踟蹰
两门出口前
风刮起，头绪纠缠
结织精致的马尾辫
吊满星星的航线

放大地图线索，寻找
红泥路的底线
GPS正懊恼泥泞
勾勒山路的心情
想必比雨天更潮湿

路游过虫鸣
于尽头像曙光
伸展原始的手臂
遮蔽了树荫里寂寞
的鸟禽

个体

请停止胡说八道。

在安静标语之下
我们搁着身世
侃侃谈天
说地

临走前，请理清大家的大名。

注：特别鸣谢方安的改正和为此诗命题。

Ladies First

今夜： 女_男女男女男女男女
特别 女男_女男女男女男女
想要 女男女_男女男女男女
购买 女男女男_女男女男女
我的 女男女男女_男女男女
诗集 女男女男女男_女男女
的人 女男女男女男女_男女
请在 女男女男女男女男_女
自尽 女男女男女男女_男女
之前 女男女男女男_女男女
往右 女男女男女_男女男女
侧的 女男女男_女男女男女
队伍 女男女_男女男女男女
顺序 女男_女男女男女男女
排起 女_男女男女男女男: Gentlemen second.

灵魂

别说裸体......

我连一件体肤都
不合身。

谎

解脱裸体的被单
你凌乱的身影
背对我
还微微咧起嘴角
说声：“我爱你”
就
开门
去

美

微妙的是美终究
会像瓶沙漏
倒立出
口
滴
露老去
的形象和皱
纹隐喻的小道理

送行

我们在同一所机场摆放
行囊被空气高压的真相
梅雨布满路径
降机溅起五尺高的喜悦

玻璃窗外，隔
玻璃窗内，隔
一层催泪的噪音，隔
一张将破泪的面容

你告别很轻微
为了逃避机场税，而我回首
微笑很细微，而你亲吻
我的热手于海关前，我们拥抱

你眼光挣脱霓虹灯彩的体积
直射反射倒射
暗灭的背影
目送你拖拉行李谱的
轨迹
有你的名字
在机场内

短短

短短的秋季，徘徊
你短短的乌发
脚的思想梳直短短的背影
像乳牙初识坠落的亢奋

短短的海浪声，牵挂
你短短的航线
夜短短的思念将它缠绵
像追求高度的山路弯出蛇的睡姿

短短的你，迷藏
我短短的窸窣
耗尽短短的青春
兑换你柔情的眼神

睡姿•残梦

盛夏六月，影短
你卧躺若一座沉思的山陵
肤体上还布满野风思念的蒲公英
寂寞而
凄凉

乌鸦不定向飞过，唤
醒正小寝的细指
如蓓蕾慢慢绽放
把檀木
精雕出数只鸽子
悬挂你蓬松的
繁星不曾侵占的
白发

摊开眼神，掌心
浮露千岛湖的影子
水清如处子之泪
你偷饮两口，依在孤岛
渐次游航没有鱼贯
涟漪的静寂，俯头
对峙那面镜
望见子夜，望见
子夜一直漆黑
深邃的漆黑著
若睁不开的眼睛
光，隔一层空气泯灭了

人生太重
现在你法式的睡姿
枕着我午晌勺给你的季节
在时间开始失事的那天
裹住你的梦和睡意
一团像刚饮饱风雨的
白云

哇咔哇咔 啊啊

暗恋

硬腭扩起蓝天
味蕾是绿化的舌苔
如广邈的草原
你蜜语于此地避雨
舌头静静打起蝴蝶结
雨整晚未停，蜜语早已忧郁
浓缩成型一条清河
淌出鼻孔
在大热天里养分坠落若瀑布
鲜血般滴湿裤子

爱情本来是一块坚硬岩石
你从蜘蛛网收割甜言
溶解一盆欲火升温的蜜语
像一把渴望空心的铁凿
勇气为锤子
用力用力琢入
情诗纤维缠绑的动心
默默砸碎
多余的思念

伤感七秒

同样的短促
同样的湍急
过渡时光的伤口
暂时进入液体状态
流浪于水涧
流浪于大海
感染着大地

珍珠小诗二首

1．
关于你的廉洁
我一目了然
当海浪在寒冷的手指筛漏
节拍奏响沉睡的沙砾
你卸下华丽且湛蓝海页
裸露比晨雾更清白
的传说

2．
圆月俯首
妒忌你纹理刺绣的
白色神话
点亮船锚遗弃的暗色
霞光一直投靠你庞然的脸廓
欲望着有机的色彩
而你施施然地道：
“月亮呵，我遗传你雪白的
眼睛，眺望这片阴深的大海啊！”

太阳之歌

你空心
是火坑
纯粹信仰光明
高温欲望着黎明
不朽的传说
霎时溶解
微微发光的熔岩
激昂心头
豢养
一棚渴望宇宙的
凤凰
从灰烬
积成百万公里时速的
白光

我们的体温
就此寄托
在尽头
恋爱的温度

写童年

一小撮笑语
包扎一朵童年
于梦巢的荫翳
轻若蒲公英
腾升阳光
纠缠的国度
溶成天边
带有微笑的云层

一排鸭的足印
拥挤一剧调皮手势
于懒惰椅摇曳的喜悦
一前一后的舞姿
前奏接纳尾步
像恰恰舞雕琢性感
撕裂
那些曾经忧郁的脸颊
存留彩光
刺绣的亢奋

从玫瑰的空心观日落

小心轻放
那束即将结果的红玫瑰
小花瓶尽管
空一行情诗
慈祥的笔儿在旁瞻望
玫瑰柔滑地裹好
整个月的经血
季节一旦盛开
涓涓淌滴的血
舀走母性的痛楚
麻着呻吟往
深渊穿梭
长腿的优雅曲线
流进大地孕育的子宫
里头有会说话的羊水
簇拥一颗快要
绽放的夕阳
红嫩嫩的
甜蜜著

你如猫般的寂寞

譬如夜
寂寞神化的世纪末
包庇着无期绝灭的凄美缺陷

你如一只黑猫缠绵
忽白忽黑的老街
扑朔迷离的万花筒
连夜
辗转辗转
弯成饥渴高度的山路
优雅曲线
叫人迷恋

猫的寂寞
殖民数场华丽的梦
亮起逐一死去的灯光
影下
舔舐身上的伤口
口水滴湿一屋子的对错
流动深渠
静物的垢埃

车龙将记录影光流失的人只
依在白墙溶成不会言语的壁画
步伐轻盈若即将小寝的猫
张口呼进子夜最凉的寂静
伴冷颤的鸽子
慢慢
慢慢习惯
习惯这城市暗去的孤独

写茶

1．
火的思想
烤热一壶滴露

2．
遗弃着地的乡土
晾晒
阳光足下默默发香
乡音涓埃压
为一具佝偻

3．
体温疾升
将舌尖语言麻木
涓涓露水
屯聚陶壶
承载超重的幸福

4．
夕阳容颜
倒映茶几
几缕蒸气
允诺释放
淡黄

5．
一杯茶
一支烟
唤醒结巴的味蕾
成全饥渴的话题

6．
眷恋甘甜
在沉睡之前

麦田度日

田里有风流浪的痕迹
自爷爷那代已卸下他华丽的衣裳
裸露透明玻璃般的心声
昼夜悬挂风铃嘴角风琴似地奏响
一片指望天堂的黄金地带

听说，风的影子懂得沉思
好像忘记穿戴假牙的老太太
声音成为生命中的奢侈品
突然想恋爱割麦机械遗弃的谷壳
呼呼地吹起一片春天
结满丰硕果实的初春
还有一堆未呼吸的种子
吟诵田的边陲
独钓的暮色

稻草人早出晚归，屈服一匹
即将抬头的麦谷
因心事过于沉重，低低的
低低的头颅
装着一城市的希望
自我催眠的一群精神病人

我放牧的脚印，有泥的粗拉
在麦香里酿酒
一年也好，十年更佳
当麦田与我一同老去，挪一把大地之温
危坐田格边缘边取暖
边聆听农庄的故事

色盲

当所有人挪迁到色彩世界
我一直保持黑白电视的传统
对颜色如此沉默
寂寞色彩
爆成怨天的爆米花

当胡渣茂密若
草原上杂草
枯列围绕自由的篱笆
参差不齐
从空隙窜出头为 风
在傍晚暗淡之前
往桥下蜗居一段时间
观赏河面对映天空的影子

有些黑从早到晚一直优雅
如你站立的姿势
如你裸睡的方法
有些白从早到晚一直舒畅
如你披的丝发
如你偷看的风景

二十年来，
调色盘仍是陌生的玩意儿
彩虹更是天方夜谭
意味着单一的品味
享受这种长久的简单式幸福
恋爱在黑白交错的天气里
苏醒
沉睡的悠航

悼大诗人商禽

“我从小就是一个逃亡者。年轻时被战争、政治追著跑，现在被病魔追著跑！”——商禽（1930 — 2010）

当你放开手 从轮椅
以盈盈步伐，沿幻觉铺成的路
走去。走去。走去。
用脚去思想近十年拘束的自由
在梦醒或者黎明割破之前
展翅高飞
远走。远走。远走。
深埋你眼里的诗句
经典地香著
编绣一本本不朽之书
你离开时 撕走一些瞻望岁月的诗稿
却坚持留下《长颈鹿》
梦境偌大如诗歌交织的大海
我看着你 你
漾起最安静的微笑 继续在回程途中
玩诗

脸

黑暗背地
脸像刚败坏的狮子
投靠蜘蛛捕罗的大网
面向清水
低声鸣叫

岛屿侧脸
积满乌鸦竖起的树荫
沉淀的黎明在树脚
却着了凉
（部分黑暗已划破风）
盈盈般呻吟
呼啸所有逃避阳光的静物

石雕一脸苍白
在埠头吹寒风，冷衣已凋落
仅存一块裸体站在尽头
笔直姿态守候
一缕光芒
从眉间
蒸发



2010.07.20刊于《南洋文艺》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

护照

无论用一座长堤
一段高速公路
或者一块靠岸
对 望
沟通的距离感
若隐若现

距离归零，家乡归霜
回首昨日流连的足印
都盖满浑圆三角四方的印章
凋谢至地图的腹前

一张通行证的力量可大啊！
允许灵魂贯穿灵魂
异国泥土践踏异国泥土
相濡整片世界
平坦如牛羊爱恋的草原
衔接整片世界
绵亘如淡水海水接吻的河口
罗曼史默默香着

海鲜晚餐

（主厨将整片海洋投影热闹厨房）

聚集十二条挨饿的灵魂
Arnott的Tim Tam Sweet Surrender刚从澳洲下机
环绕十二双手，一块接一块征服没有目标的终点
有人不服
饥渴的思想已辗转数个钟头

（招待生端上一盘盘失温的菜肴）

在黑里透白的亚龙槟城烧鱼海鲜饭店招牌下
身影与身影斗速度
叉匙比筷子敏捷
夹紧
啦啦魔鬼鱼苏东肥肉蟹
豢养乍患罹狂食症的大嘴巴
（医生忘了开药
暂时折腾空腹是必然的生理需求）

争先恐后交织的喧哗
如恋爱杂乱且不肯断线的啦啦米粉
挣脱蛋炒饭和老鼠粉稠羹
子夜淌流胃酸习惯性云游消化论
论饱满的晴天，论
阴天的苦楚

（咀嚼声超越草场上的虫鸣）

嚼街灯残留的浪漫
嚼明天起床后的无知
唤醒午睡的肚子
我们痛饮通吃一段傍晚
今夜不再矜持寂寞

当镰月弯半个腰子
北海道Royce咖啡巧克力卸下优雅
随爱尔兰Baileys薄荷巧克力奶酒私奔
躲进冰桶与酒杯列成的后巷
扬起近乎沉醉的笑声
渗入窸窣里
空虚心灵今晚占有暖和的境界

（继续沉默
沉默在陶醉声）

荔枝糖水停泊在小白碗
星空已死得很灰暗
回家的路，分明没有出口

（奔驰在高速公路
时光亦high
High得凄凄哀伤
16日如此短命
迅若豁然错愕的美酒）

附记：20100616与一班同系好友到增江（Jinjang）阿龙槟城烧鱼海鲜饭店品尝价廉物美的海鲜特餐。Daniel同志还带了进口巧克力与美酒刺激大家，把当晚气氛昂起极度高潮。愿如此聚会会有重逢的一日。

无题

为了抽一根烟
不惜将太阳枕在头下
梦畔独钓
一尾涌向时间的河涧
虹桥紧跟最后班车
从夏风窜出
惊醒纸盒内的火柴
微微重生的火
拥挤燃烧的空间
嘴叼那根烟
解化肺部的尘灰
灭顶伞子
抗拒的恋爱

旅居——致幽子

总没有一支合味的烟
独烧我的寂寞
总没有一床合身的褥
容纳空虚灵魂
但，总有一种诱人的影
能套住向往飞航的自由

须

久违烈火激光
我将在你面前解开上衣
让你普照
须。
翻白
悠悠在阳台等候明年的夏天
手指却偷渡你的岁月河域
打起蝴蝶结来

酒店铅笔

用铅的思想 荼毒
一张白透的纸
涂鸦安谧的巷影
然后自我匿藏
木制小盒，不再苏醒

行李

从狂食症沦落
厌食症
重复折磨自己的肚子
习惯在起飞与降机的倾斜
缓性呕吐

中国茶

在阳台晒月光
偶尔无影风
穿梭我的茶
自身升温聚成小露
留下一杯已降温的乡愁
待我相思

家乡

（把）一栋建筑缩成掌心之大的
艺术品抛进行李
继续做梦

旧梦

依窗台，眺望
月光于森然业林缝合零碎人影
裸地如此昏暗，你细心缝制
一件花裙在柔光下艳若娇妖魔裳
自嫁子夜为小情妇

十年已过，你不曾卸下那条裙
飘飘然地头靠人家门栏，窥
情欲繁殖的灯光，倾听窗帘背地窸窣
继续绣指尖的婚纱

节奏

你苏醒在华丽清晨
入睡在星空的簇拥

苏醒的鸟儿，落
在沉睡的蚯蚓身边

苏醒的梦，落
在沉睡的床榻，落
在惺忪的窗边

苏醒的车，落
在沉睡的弯路，落
在乍醒的山谷臂边

苏醒的叶，落
在沉睡的湖，落
在刚醒的清露侧脸，落
在冬眠的宇宙脚边

你苏醒在暗淡子夜
入睡在天亮的飞行翅膀上

我将眼睛给了你

“黑夜给了我黑色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顾城《一代人》

你在摸黑的惧畏 我已听懂
看不到自己的花花世界
也错过了微笑的图形 在乎一切一切笑声
总会淡出时光
唯有我在你记忆里莞尔
却看不到你也在欢笑 好久
好久你意识不到人类的美

亲爱的，
当你亲睹宇宙第一束光
请不要害怕它会劫夺我的眼睛
因为
他们已在你掌心适应着
新主人的体温

梳发

春天为你烫直卷发
如柳絮般笔直
一直往地心垂下
午晌你偷偷小寝
梳妆台上的木梳子
轻轻穿过你乌黑的河域
滤过累去的星星
拨弄的水声已落到水井里
静静地
理清你炽热的睡意
看着你
在无雨的下午
继续梳绑你的梦结

浴室

打开浴室小门
小河将流进这窄小的浴缸
潺潺 溶解在
你口哨谱写的轻调子
一些嚣杂的鸣叫
像乱世
在浴室里喧哗一小时
我仿如返回一片业林
只可惜
数棵大树早已倾倒
在电锯声的跟前

眼镜

全世界在你面对的玻璃
苏醒 沉睡
你会不会因为日常重复的风景而
疲倦？

光的重量将你压平
再慢慢淡出炙热的抚摸
如同昨日恶梦发颤
的体温

雨点聚成眼袋一排泪
有大海宽柔的咸
渐渐在你闭目养神时
静静
落下

愿你习惯近视的苦闷
愿你继续老花
或愿你一直色盲下去
失去颜色的兴趣
孤独下去
那时，我将从黑白交织
的云层接近你脸庞
替你作那双
老去的眼睛

芭蕾

踮起一顶优雅
趾头触地的几率愈少，不说话的美好
愈是探索合身的舞姿
则我浮在轻盈的地心引力
慢拟台风的旋涡，藤萝下
转动镜子木纳的身影
移走下午沉淀在天花板

雨是舞台，伞是观众
裙裾边腼腆如秋水的肢体语言
裹在跫音和笑语里
缄默的，舞动所谓的理想人生
细脚抬高，触及天空正窒息的鸟影
以一刹那的沉醉唤呼
远方归岸的航船

暮色叩落，没有掌声
若大海那样拍动法
窗台上的羊齿，将
安谧卷在最初的生命
如此深邃

寄青春

琴在梦底落音
风用眼神抵押一房子青春
成日缠进万年青，一些梦呓
凉凉的，从冰窖淌出的鸽子
在钢索踱蹀
期待你将岁月从夕阳掏出
洗涤新陈代谢的余韵
阳台前，叹息烧成稼庄的一双明眼
普照即将在静夜
沉淀的青春

离人季节

清真思想自眉尖，滑落眼角
揉搓一滴泪
自眼袋膨胀，纷飞
自八月深秋缓缓阑珊
情话缠绵手心，你人影将逝
名字已定格成沦落草丛的枫叶
只要你适应
呼呼吹出凄美的风调
我来不及记录
已遭城市噪音碾毁
耳语离去，情信化灰
冷清淡季
停顿一阵离人的骚乱
胸脯小池
颤抖整个季节

怀淡水

暮霭即化为大海
缝合天地两块个体的一排大树，在尽头
我偷窥裸体静泊在将逝的夕阳，淡水呀！
黄昏在你身体长出燎天的鳞片
细指雕开花浪，想象那永不幻灭的亢奋
你发现我在对你微笑
不慌地伸手从云层挣脱一面绵巾
拭干羞涩，六月的热海
把你揉成终日看海的岩石

仿若夏天如此辽阔，淡水呀！
渔人卷收流浪的大渔网，躲在小船的簇拥
小寝，摇晃小手绣织
在迷茫中，在星空底下看流星的梦
码头伫立于街角
有一匹船只披上夏季的大衣
朝星座提起巨浪开往如同死亡的
新航线

凄美的沙砾，把大地的重量寄托在
对峙的高山
我搭乘巴士沿岸寻觅沙滩城堡
砌筑堡垒的手印已流入海水
遂心循灯塔漂泊去，依在山腰
卷缩成数株奉海的杂草
痴情至终

古街弄巷亮起眼睛
一院子清静，恐怕被海啸吞噬
雨点依然在寂寞老街倾诉童谣
将瓦片打响，叫醒了深山正澎湃的月光
拟成小河淌进这小镇
有些斜成靠海的山坡
日出逐渐自大肚剖出
矮楼向往的灿亮

失眠

子夜已深。我从半夜十二时一直辗转反侧到凌晨两点多，寒风间接跑入空房，只好直冷至微颤着。我懊悔。那双疲惫的眼睛无法安定，这都是晚餐时贪喝咖啡所需付出的代价。失眠才几天，我开始培养午睡的恶习。近期赶功课赶出熊猫眼，分明显彰。上课时喜欢打瞌睡，一旦讲师没发现就偷睡片刻。内心的懒惰虫已日渐破蛹而出了。

致诗人——向Dr Lim Swee Tin和Dato A. Samad Said致敬

大地忧伤颤动
你再次走出风的阴影
浑身湿透了孤魂的岁月年华
驮起一袋南洋天空浓郁的传说
如花粉轻盈般无限地吞噬前路的弯曲
攀上山路，双脚的沉重仍旧不识影子正疲倦着
因为你簇拥会说话的文字岛屿，地球阳光普照不到的洞穴
有你诗影在深渊里扎根沉静地日复一日地香著发光著梳理这荒土

黑影

左脚伫立第十二阶梯子
右脚踏实第十一阶梯子
海风穿过的拖鞋
留下一滴咸咸的蜜
引一排蚂蚁循着脚趾罅缠绕
在温煦晨光豢养下
砌筑微小土窝
孜孜交织影碎
成全一个依墙的黝黑个体
与一躯没有流过血的梦想

错失

站在出口
双眸老注视
往前鱼贯的搭客
身影总不断向单一方向涌去
在那时候
回首是种奢侈的形容词

水源自你唇口迸出
嚣张的流动拍响整间厨房
我寂寞地注视
他往地心
溅地 拍散 接着消逝
偶尔纯净若清水的激情
总没有重复挽回的余地

止痛

近期健康亮红灯。胸膛中部隐隐作痛已有八日之久。缘故不详。也许是我超重所引来的问题。终究鼓起勇气趁大热天独骑摩多到三公里外的政府医院。我汗流浃背地等候轮流。先是一名俊帅的马来医务人员替我量血压及验ECG。看着ECG机印出来的报告，说我的心脏有点奇怪。最后向医生求诊，照了张X光，毛病的泉源仍旧未能判出。医生只好开了两种止痛药及一支牙膏似的肌肉松弛膏给我。临走前，我依稀记得医生对我的叮嘱：不要想太多就不会痛了。原来，我胸脯的痛与心理有关系？

轻如玫瑰，玫瑰如情

艳红蓓蕾自透明安全套初探
这黎明的湿柔
床头
上一个世纪的诺言早已冷藏
更动季节里纷落的甜蜜
骤然分解，注入跟前的须根
往空洞的躯体爬
昼夜囤积在肉体某处
化成高脂的暗号
长出数枚尖刺
企图割破你呼吸的韵律
让白云冷光喘息当儿
重陷黑箱

红酒

将液状的语言堆砌在一瓶空肚
深红色信号暖如血
色诱你舌头上滋长的味蕾
和即将枯寂的喉咙
我们的喁喁细语云游
肠胃里的空席
在海湾的某盏桅灯下
我们偷偷接吻
把胭脂印栽植
你口渴的干唇
作为酒后甜品一客

街灯微光

竖起平坦胸脯
拥有骄人三围的妄念已遗弃

我卧躲在柏油路
绝情的分隔线侧脸
如一张任骤雨洗涤的床单
今生注定
于抹黑时刻中
为你小情妇逃遁而奴役
的一盏微光

她狠心蹂躏我
把情敌的污秽踏满我
纯白的眼睛

今生

上一世纪的事
再也没有涂鸦的余地
那处子危坐在冷光刚挑明的黎明
隐隐的秋凉自指罅
像沙砾鱼贯地从沙漏
落成虚妄的沙漠
烛光将尽，沉溺在一碗藏青湖水
掬起一滩濡湿的岁月
扶到窗台前，曲张手指
掌心腾出一只白鸽
抿稳双翅又用力舒展——重叠
羽毛若夏中情雨
纷纷掏空枝丫的存温
曾几何时 时间唐突
沉沦在阴沟的蛙鸣
或者决然蒸发成一束地心吸力所贪婪
的光线，投影大江
疾驰的波纹，你掌纹
照例潮汐的宿命
优雅颤动我栖息岩石的肩膀

一如天降的余兴服帖
四季转换的颜色
时光正阑珊的远处
全程的轨迹足以勾画
你脸廓曾经冬眠的界线

方言

乡音顺势滑落
舌头味蕾的隙洞
割破即将从牛棚
放生的黎明
碎成片片树荫驻留的
黑影

一条街道未眠
下一条街已苏醒
巴刹风景
一如前朝乱世
异国同类，异类同国的方言聚 集
澎湃侵入湿漉小路
在阴沟仰望的静物
谛听孜孜崛起的嘶喊
四面八方，淌入蔬菜
沾过水果，弄腥了鱼的口腔
若一条清河把整个城市
斩成两边

半晌惺忪，唇嘴已疲惫
抿住发酵的语言
随方言也午睡去了

学化学

陌生名字，注入一叠论文纸
不同的页数藏匿过去遗弃在容器
的异种情妇，碱酸皆有
要是在资料库
或诸神不敢云游的网络
下载已经上色的情调
有些病毒会在瞬间爆炸的可能

化学研发日出
化学制造呼吸的机率
方程式折叠天空里流浪的风声
把分子击碎，敷在肉体麻醉
阳光晒昏的麻木神经
麻醉年华在肤层扎动
一波波无情浪头
无声地用化学去抵抗

河川有他的化学名字
何必去在乎他流动物理的谬论
化学破裂的初夜
温存繁星沐浴的平碟里
待生物家从显微镜
延伸另一支化学参杂的声调

白色婚礼

——睡意沉重的爱情宣言在大钟亮响
——教堂洁白色般
——小雨来得正
好
浇干了花圈牢套的欢笑
——新娘子面纱从早遮盖着风雨的纪念
在亲吻未正式接纳两种血脉
单身孤魂已被白光刺伤
夭亡——绽放成夜间烟花的容颜

分手

M在电话中边落泪边说话。城市另一端，S已忍不住放声嚎啕大哭，无比的无助。泪水湿漉漉的话聊，电话筒不啻积水，各自心情也很沉重。回味曾经一起度过的生日、一周年纪念、情人节，泪水就马上飙得更猛，泣声更响。在看不见彼此的告别里，大家显得很脆弱，丝毫没有掩饰的余地。心底暗算着过往的快乐，心也渐渐酸了。半小时的哭泣最后因疲惫而和平收场。明天起床后，他们又是街上人潮中的两个陌生人。

花

选购花瓶时朋友问了A一道问题：“你认为哪种花当摆饰品最为实用？”A仔细想了一会儿回头道：“当然是菊花咯！”刚买的时候，新鲜的花瓣团金黄耀眼，置放在客厅为佳。一旦青嫩的叶子一片片枯黄卷曲，最好搬到餐桌去，免得客人看到就不好。再过些日子，才拿进厨房去。拿去那儿做么？当然是泡一杯杯的菊花茶清凉身子啊！

木匠

你手触陌生的年轮
有关女人的岁月
唯 有你锯子锐利的齿线
能够钻研不老的传说

业林过于拥挤
撑住湛蓝阔天的指罅
渐渐舒展，形成一顶
承担乡思的床榻
一块固定的肢体形态
驮一缸南洋泪水
走下半辈子

你手触饱饮阳光的树干
一些怀孕的念头已染青
迂回在啄木鸟孜孜的咚咚老曲子

电钻穿心，臃肿的新陈代谢
骤然泄气
仅存平坦荒山一座

问候•你的家•我的家

蜗居门牌的号码
一夜间沦落成医院里床榻的编号
只靠酒精、消毒剂淘洗发炎的记忆
臃肿的呻吟从风铃口中
吐露白泡沫，泪水淌过血迹挣扎的裂口
一朵白花将从筋骨冒出

屋子已失去名字（这不是失忆
再好的名药也无力挽回一切）
后院牛羊来不及蹂躏的草株
绿意还存在
空墙上鸟儿忘怀的旧漆碎片
在时间停止蠕动的那墨黑关键时刻，
红血球红烂泥红彤彤的艳阳
红酒红枣红袜红色门联已溺毙
被大风吹去不被提过的昔日

你眼膜兀自涨起波涛巨浪
请不要大意地剪辑泪水淫荡的影格
我耳蜗仍放牧警铃震地的嘶咧
请不要故意过滤精神病复发的泉源
你我胸脯外肤的疤痕不断延伸寿命
请不要用力擦干上帝撰写的命盘
留一些给我们的孙子

越过气候做爱的高潮
薄薄的晴天，我坐在椅上
呼吸白云未濡湿的空气
一缕温暖将会孕育一窗的日出
日落，我写著日记
朗朗背诵爱的宣言——
给曾经的家
给曾经的棉被
和一沓迷路的家书



2010.06.08刊于《南洋文艺》-国际诗人节特辑[问候苦难大地]

露

芒果树存留一头乌黑乱发
烫焦的枝丫重获优雅睡姿
荷叶舒展骄人的宽敞腰围
逼迫慵懒的蛙鸣跳水自尽
大湖那张脸孔
折叠着千万个风筝未曾蹂躏的云浪
傍晚艳阳雄心糜烂
卧病在叶尖随伴
虫吟，棉被底下哼唱一站华丽的百老汇
体温逐渐老化，静物冷化深夜的透明眼睛

飞

飞鱼鳃子边 一氧化碳已成形
堵住航线的曲折
大海窒息 海鸥断翅
纷纷若迷路子弹 葬
海，拍醒夕阳驾驭的时速

许多往生写诗的人
终究聚在沙滩建筑大船
钉子从天气脱落，刺响
海风对望的灯塔，光芒
重现，诗稿搁浅，墨迹
流出洪水巨浪，冲洗
贝壳匿藏的呼啸，飞
跃孤岛

工人们各有黑色名字，与飞
无关的言语。把锚收好，雨水再次绽放
寂寞，行人道还秃顶
湿漉漉地吻别
一段宣告夭亡渡海的
家书

茶

“我必须热，甚至沸/彼此才能相溶。”——张错

我满腹土乡味
碱酸皆有
你满脸沙哑的乡音
唤醒我舌尖的故村
我们在体温澎湃的早晨（练气功）
务必相拥、相濡
把苦涩天气
感化你清澈的心怀
吐出几珠泡沫
和一缸世界认同的朝颜
我们在漩涡洗刷干涸的井口
一路涌入过冬的肠胃
在习惯冰天雪地的韵律中
点燃一盏渡海的弱光
墙上影子逃往的空隙
挂有你家书的记号
床单上腐烂的体味像一排
鸟群飞跃你忽略的乱发
白天里倾听露水打动
茶叶蜷缩迂回整杯
热水
我故乡的傲气兀自
霸占你连时辰都无法容纳
的嘴唇

笑容

活在自我压抑的现实生活，笑容已淡出人生。与新室友一同居住数月，却从未见过他的微笑。我脸上也当然不存有引人发笑的笑料，所以可能是我的个性无法让他发挥笑容。唉！真遗憾！连羊水里安眠的小婴儿都会笑，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大人。

吃鸡

我家小黄馋嘴，把邻家一只无知的公鸡咬伤。逃亡的鸡只苦苦躲在车轮底下，低声呻吟，弄丢了公鸡原有的雄气风范。鸡的主人得知后手持木棍愤怒赶到案发现场，可是小狗已溜走。他懊恼地扎起鸡翅，把爱鸡牵回家去。小黄傍晚才乖乖重现家园，嘴角还粘着乌鸦的残毛。

松懈

书包紧身在旁，独自坐在Subway餐厅里。剔透玻璃窗外人潮来往，跟我互不相干。此刻心情夹成了三文治，考试剩余的疲惫都参杂在面包中灯笼椒的辣、沙律的清脆和橄榄的甘甜。我在店里吃了一整夜压力无法消化的热气。

赏山

在那山上——
春天 阅读寒流忘怀的柔
夏季 搜寻山蛾的传说
秋天 收拾山路繁殖的足迹
冬季 为冬眠的枝丫哼儿歌

背对着山，
大春季里 我在咀嚼冷风
分泌的细语
轻轻哄醒蓝云隐蔽的回音
大夏天里 花香牵动川流的手
索引地心吸力的深邃
落进瀑布脚底
秋天与冬天分娩的那一刻
我用颜料重写野餐的心情
直到踩响山脚
某片栖息的叶
我站在画廊
用山偌大的庞影
（山腰瘫痪的佛寺已看不见）
豢养
山水交集的潺潺
声

面日志

1.
我以为你面前的
一丁面
是刚烫焦的思绪
逾期后肌肉自残
萎蔫
驼
背 扭曲

2.
大碗冷汤
翻译你不安的睡姿
微小体温
在绝望空房
眯成一团发臭的配料
日子如此
难闻

3.
你唠叨的口气
野蛮又冗长
片片刺进长城般的黄面
滚水一泼，欲火流到脚趾
至少面条会蜷缩
像一尾刚睡醒的蟒蛇
而你瘫痪在一边
自言
自语

拍照

我们早已昏睡在艳阳
唤醒的寂寞
相机在茶几上
读诵牙齿发音不准的
肢体母语
啊，快门昨夜忘了锁扣
锁头也不知沦落
村庄哪户人家的大门

半夜谷歌光的重量
相片铺成的走廊
我站立屋檐边缘谛听白
霜沾缀风声的私语
你的笑容眯成
夕阳无法缝合的忧郁
坐卧在扑光的空间
书写自己
趴在草影堆的
一块躯体

注：谷歌是国际搜查网络Google的翻译。

站在大镜面前

背向一盆湖水无法消
化的霞光
手上的面包
沾一点滴的黄
泡进爷爷思情洋溢的麦片
回锅一丝温热
剩余放牧的夜，囤
积倒映一面大镜
站在前方
一阵平坦的凉意
占据那
瘦弱的自己
缩小缩小
枯成陌生
孤影
倾斜倾斜
化为脑海中
海啸遗忘的
唯一孤岛

远走

蹲在月台，行囊包裹
燕子穿破的日出
早风轻拂发丝间栖息的
露珠，折叠这城市的天气
藏进口袋，淘洗里头
快烧成孤烟的寂寥

晨光霸占长椅
轨道昨夜上演的风景，飒然
在光的热里自我点燃
老乘客嘴角稳叼的一卷
不眠之烟

吹醒舌尖的味蕾
风干的呓语飘然
锁进树荫
豢养的群鸣
一同躺在地图之上某个小地方
与一列的人潮
相遇
擦肩
离别

烟蒂

一根坏男人的天使
是
一根好男人的魔鬼
成日
把气候烧烤得
发炎
脑
溢血

抽烟区

这里是一个成人世界

轻微席卷一屋子闷气
干涩的舌尖不断挑逗哄醒
慵懒整天的打火机
借那一盏大雨未洗涤的欲火
纵情
燃烧女人
熏臭的唠叨
引升笔直孤烟一排
风传到天国去

戏院满座

放生的夜
很野
全部堆进一块黑箱
（偶尔琐碎的零星掉入
掌心的湖）
云众群影
时隐时现
整天忙碌对号入座

戏票
流水般
传递在陌生
脸孔之间
队伍有五亿年
之久的距离

汽水盛满失焦的眼神
交集
那迫切坠入
陷阱的心情
从细瘦水管溢出

夜深了一半
人潮卧在一群
黑卵堆似
把体魄
安顿在空心银幕
的笑声中

候鸟

候鸟组队
飞越南国
寻觅在晴天栖息时
掉落的喙子
一群迷茫
陌生的鸟影
默然跃过
黑发上平静的冷风
到业林追逐
海风吹淡的
鸟鸣

那些旅途中
从怀抱放生的
羽毛
画了一片
春季

过年

今夜沉睡之后
掌纹不会逆流
河溪涌动的方向
不再倒带

舞台上
踏响的孤影
将是昨天巴士里
错过的
一页小说

一页一页
脱落
白发编织原野
任由你狂奔
也不曾迷路
据说
朋友都是跑散的
牛只

偷情

如果清醒之后
只能像一棵老树的
白发深处隐蔽
一根虚无的瘦叶
我宁可自身
化为一尊石鱼像
沉淀在痴情大海



2010.05.31刊于《东方文艺》

移民情怀

1.
候鸟栖身枝丫深处
弯身
修剪夕阳沾点的白羽
和在梦巢做爱繁殖的指甲

守候醉酒的情夜

2.
初朝微光
编排似纸鸢非纸鸢也
晴天一幔
自海角逃散的季候风
是一种激素
让疲惫的双翅
重温方向的寄托

3.
从木匣释怀的归属感
含著春天的歌声
唤起一群快要
昏睡的
鸣丛

4.
国度地盘已分解
国际护照
泡进一杯红酒
能暖和一些迷路
的焦虑

5.
侨居岁月跟前
偶尔
移民情怀
扎根
开花了



2010.05.31刊于《东方文艺》

Foie Gras

我们前世是Toulouse鹅。

数个年代相传
家属怨言
魔咒般裹包
真相的嘶咧
如归地的枯叶囤积在
发炎的肉体某处
滋润不少种毒菌
氧化为无机油块。

你从高级餐厅买回一片
脂肪浸泡铁锅的欲火
细心烹调
一顿能满足人性的
罪恶。

我们的后世还是Mullard鸭的后代。

注：Toulouse与Mullard都是用来生产鹅或鸭肝（Foie Gras）的鹅种和鸭种。

The Night’s Still Young

阳台跟前
书写青春的夜
烧成烟蒂尖端一虬
孤烟
笔直的寂寥在舞台
摇滚
不眠的优雅姿影

梦呓躺在火焰
睡到初朝
自然
醒

我们都喜欢听谎言

1．
我们都喜欢听谎言
关于糜烂的密语
蜂群摘去筑花巢
关于掉泪的诺言
女人抛在一夜情泛滥的床榻

总之
一言难尽

2．
自摄影机
投射的谎局
装置一桶无知

喝下蛇的语言——
消化真相
满腹谎言，打嗝
他将会是一个熟睡的撒谎者

3．
骗话仿若
一场免票戏剧
观众温习自残
蠕动全世界
会呼吸的木偶

4．
戴面具
你谎言今夜会是什么
颜色？

5．
谎言价值不菲
（连小孩也不懂）

只好日日夜夜
选用
折叠式讨价还价
说服你
把我书写的谎话
退还给你
做书签

6．
谎言成熟
说谎的人
还在秋千
闲荡

谎话卸妆后
我们兀自
信仰谎言万岁

7．
谎言不老
永不老不老

减肥

过期脂肪 瘦了 半斤
惆怅体魄 瘦了 半斤
老退视线 瘦了 半斤
变黄脑汁 瘦了 半斤
声音深度 瘦了 半斤
烦恼皱纹 瘦了 半斤
曲折脊椎 瘦了 半斤
肚腩厚实 瘦了 半斤
口水浓稠 瘦了 半斤
酒窝阔度 瘦了 半斤
瘦肉 肥了 五斤

开罐器

讨厌星期四
却用不着
一支不锈钢开罐器
撬开掉
因为狡猾的齿轮
骗不过一张远见的
日历

第三者

情中的第三者
犹如一罐刚撬开
沙丁鱼速食里
挤满霉菌
饥荒的舌尖
勉强地
把整罐食物
抛在垃圾堆任
路过的饿鼠
消化

大学假日

洁白下午
整理行囊
阳光隔着烟蒂倾斜十五度
风干记忆
自成一框
贴张小邮票寄回乡思的
底洞

日记深处
诗篇长了几颗痣
（你没有察觉）
忘记长翅的痛快
你缝个风筝
把一沓发黄的血迹
载送回家门外
的邮筒

有的时间
留作摆饰品
自长白羽
漫飞流浪
（有的还搭上
长途巴士
远走高飞）

城市生活论

楔子：
（低调地）撑把廉价红伞站在某大城某个角落的十字路口
雨中默默，缓缓。不折不扣把脚踝旁的烂泥
用爱濡湿。用余温筑起能够用民主扩建的万能想像王国
是的，将一片不属于自己的国土再度占为己有划上那一行不起眼的大名

嘘……额前的捕梦网（不知是谁编的。
是不是蜘蛛遗失的丝网。或是银行保险箱
掉出来的）成日狩猎乘风漂泊——近乎夭亡的
梦碎和DNA和一堆不知如何命名的琐屑
过滤。叠缝成厚实的大衣披在陌生
（好让）身影满载余兴到工厂去复制梦幻地盘

寥星自燎；单靠摄氏15度月光唤醒簇拥城肚的路灯
天色转黑，治安变黑，心灵抹黑——辗转在一帮不详的喧嚣里以不安的睡姿酝酿视野
不夜城仿佛比白昼更黑，更唱不出平安曲慰抚失焦的肉体
炎热、郁闷列队步入酒吧陪伴那些不厌醉的伤感流浪狗
半夜警铃闹钟不响，独个儿悬心看走马灯手数阳台摆布的银河慢慢腌梦

存活在木偶遇上木偶的乌托邦。大家选择下载网上风流的：）挂在脸上。肤色背后
血：不曾流动，都是苍白的。笑颜冷冷。若碰上挫折，不妨偷渡7-ELEVEN便利店
自作聪明购买U转牌挂在履历表。有一阵子流感旺季，买个口罩来掩饰刀锋
尔后新闻上经常印著（无名氏）政客在台上互抛粪便，互用麦克风呛声的无聊报道
连车龙内身穿睡衣的上班族都背熟了做好人的台词

顶起肚腩漫开水龙头，城里秘密和心事夹在RO水的懒腰像重新
循序的季候鸟嘎然涌入无底洞。水计表一直突突骚动，路人仍不识
句号的隐喻（与用意）——逐一泛起无水之灾：
国币贬值经济减肥搞得夏天喘不过气，沉沉高温压迫人民到
有海的地方把存钱塞进咸鱼片祭拜财神爷抑或踏实
在石灰冷固无情的气候下栽下小小心愿豢养小菜苗
要不，回娘家翘脚习惯拍打蚊子的生活。（经营红血球对换老人斑的交易）

况且，青春死亡：生命线的最初与最终勾起
对春药、药物的爱慕与思念
爽 快 成了族群图腾
午后，荼毒性命的激情元素却是一团
不明的毒品烟蒂不断改良木纳的新陈代谢
阉割了2021年代小孩的生存论

时间定义
重复了六十次砌成
三月的时速旅程碑
为了捏低车祸率，工程师愚昧地（暗恋式的）
写下一套驾驶心跳方程式：f（寿命圆润）= 呐喊分贝 × 烦恼深度 × ½ 多余春心
延长生命在光线下的黑影长度

或许自己动笔编写城里的情节务必太过于自诩
或许用大自然的名誉筑起文明鼎盛的大城亦是如此平静而已
或许雨水的冷度洗尽城里污点只不过是暂时的完美罢了

后记：
开窗。眺望。一朵蓓蕾寂寞盛开。花香蕴涵私语任由我踮足
猛吸。暖意。已然饱和。瞳光里，喃喃念着：和平万岁！
守望城里每天每天盲目懵懂误打误撞，兜兜转转，车辆引擎的
回音依旧盘旋在噩梦。萌出一株魔掌——窃走微微烫伤的
呓语。磨碎。点缀挺起大城小市的天空。空洞。玄虚。清醒后，
下巴托在帘缘，白日里二度发黑色的梦。呼著黑色空气

流星雨

颠倒 我侧脸弄脏月光沾过的夜
流星游过 燃烧愿望
落地 开成朵朵眷属
青春期（如此腼腆地）爆炸
喷出忧郁舔拭的小痘
留在纹理 你歇斯底里
一段未成熟

空葬——记波兰总统、夫人与机上98人罹难事件

飞机残骸边缘
请记得捡拾我支离的名字

半斤哀伤
把国旗降了一半
（其余的继续飘扬）

白雾里
红血写出你的碑字
永恒的
守护那片没有人踏过的
业林

一张遗嘱
像过时的枫叶
默然葬进焦土

而总统
你的体魄
燃烧
好久好久
从跑道到异国火海
错过后来的喝彩

最后
将自己还给了天空

近日无诗

我们近日不再做爱
欲火已冷冽
偷窥裸体的树丛
黯然静下
阳具、钢笔匿隐山谷
落成一棵露滴红墨的松树
独个儿卧在空床
架起幻觉的榻木
不断嘶喊
有些当夜熟悉的呻吟给你叫成
布置霞光的鸟影
我想：用一张血红的成绩单
结束诗篇单身的日子

嫁人

时针双臂无法接纳
我诗如万里长城般遥远
沿路长满柔情茅草
和绽放无情岁月的蒲公英
你在高岸掐一朵年事
跑回老家慰问亲娘
母亲只能啧啧摇头
带你到老庙
索一支梅花
之签
买一篮胭脂
水粉
等待情诗烧成诺言的那一天

诗为精神粮食

诗的结晶

有个密处
连精子和卵子都游不过
唯有唇角的甜言蜜语
打动了子宫的大门
将一条条诗句
拉拢进去
后来长大的诗人
也莫过于
因情诗受精
而形成的肉体

菲林

摘下帽子向死亡
鞠躬 最后一次
自从时间宣布脑死以后
有些笑声不再被冲洗
有些脸庞不再被冲洗
任由灰尘慢慢编排
安葬地点
装进一格格列车
拉长到有光的角落 曝光
黑色记忆亦逐一
逝灭

诗的外遇

我情人
今夜不回家
在外继续胡搞
九个月后
产下有史以来
第一批余韵
和
没人认领的断句
我也初次
当上了爸爸

吹泡泡

依宿半边天
卧睡的身影
浑身长出透明气泡

（所有不会发光的泡沫就开始飞扬四海
所有会折光的泡沫就沉淀于水露）

我们组织一队善于吹泡泡的家族
站在平地
十字路口 咖啡厅
海边 街角尽情吹起
圆圆滚滚圆滚滚
滚滚圆滚滚圆圆
透明空间
裹住流浪的呓语
迷路噪音 萧条海潮
踏上远途洪流

泡沫默然破灭
瞬间消逝
也在存亡瞬间
有些激情瞬间泯灭
呼吸瞬间却遗忘方向感

有些底里圆不了真相
淡淡地
离去了

夏末

你脸廓
一半
给候鸟的翅膀遮蔽
一半
给夏风吹溶了

臃肿岁月
在昼日破裂
肉体发酵的汗味
和夙诺
于时间洗礼
肃清
一切贪婪和愚昧
的童真

烫伤的梦
淌著一丝隐约
呻吟，有些则沉溺泪海
再也找不回
断句排成逃散的孤岛的过瘾

飞过，乌鸦嘎嘎声
搪塞我在窗叶下期待的夕阳
偌或
你也侨居树下
豢养秋色一般邃密的
梦巢

雪在烧雪在
自我燃烧
一整夜

用雨的爱说我爱你，宝贝！

解读科学

用一株草根
诠释宇宙的奥秘
累了，就睡在月亮轮廓

或者凭灯光的长度
揭破核能豢养的光速
热了，扭开冷气机翻阅窗帘过滤的阳光

用科学谜语对换另个谜语
重重的论文折叠气候
饥渴逻辑的性欲
诸神在夜间
往屋瓦汲水之余
不忘把百科全书
烧尽
化幻

乌鸦群

伤心的隐喻。如雨往南方落花。乌鸦站一排，挤满气候绕过的钢线。背向黑夹克，一身濡湿的时间，呆在树根底下等待他们提起嗓子。
以半首曲，赞颂乌云。

当你学会沉默的时候

悬在钢线
乌鸦大口大口咬碎红绿灯弱光
零碎散漫镜片
阳光匆匆绕着桅杆吞噬
没人认领的霓虹

车轮碾平凹凸心情
某处漏洞
白沙从不被过滤的手心
溜出一条不朽的河
冲淡秘密
割除沉默密码

大街哀求静思
一块黑色柏油路
一链子白色分隔线
纠缠 铺开
天亮之前离开的小巷
有你体味
有你孤影

半晌弯腰体恤脚趾间
弹动的时间
在高时速行驶丢失性别
和岁月称号

沉默若一个渴望彩绘的
色盲病患者
我继续沉默
也默默为你沉默
生命
可止

当你刚睡醒的时候

薄荷吻晨的唇
早风轻轻簸动夜的眼皮
公路流浪著
气泡裹起迷路的呓语
风声折射
有些密语
破 牺
灭 牲

早晨淡香
像一队伍蚂蚁
慢慢爬出
昨日共眠的红衫
流露孤独体味
编成一网零碎的鸟影
鸣啭中
遗失

床单包住快乐
快乐牵住昼日
一醒
一睡
如此
简单

当你也寂寞的时候

寂寞豢养一棚
沉默如
掉了喙子的乌鸦

时间放空
呼吸的韵律
排成牙套
无法掩饰的蛀牙
上下上上 上
下 上下不平
陈列
洪流淹过的污点

五十年了，梦塌下来
尘撒满青苔
像一片渴望绿洲的海洋
圆不了盘绕孤岛的愿望
干枯干枯 枯枯的
卷起夕阳筛过的沙石
独自回味没有鱼网占据
的空虚

寂寞最终放生
像一堆长满黑羽的海鸥
嘎然而去

搁浅的梦

搁浅的梦
今夜不必烧作星星
静坐石礅
自残
弱光涌动大街
抽象的隐喻
照醒不为人知的
雾水去向
和夜的性别

塞车

躲进车龙
车龙睡在大城里
唯一小路
大雨坚实如米粒
轻微洗刷
没有绝期的分隔线
车影驶过路牌
溅起的泪水
是你为我而落的吗？

品洋茶——赠ikopi

一支听不明的洋曲
冲腾透明度玻璃杯
沉默半晌的
洋甘菊
茶香把红唇即时融化
而芬芳茶水
愈喝
愈新
颖

于是我在这里写了一首诗——赠ikopi

于是我在这里写了这么一首诗
诗群的簇拥
给太阳晒干半截灵感
心情却在咖啡厅
浪漫整个下午

我有一首诗歌想要送给你
待夕阳沉淀茶香
我的语言随之隐藏
你内心的月树之提拉米苏
甜滋滋的
熬夜

母语暂时哑住
时间失去性别
一尘不染地静坐左侧的空椅
整座城市沉寂于
老不去的黄昏
与一群回巢的车龙
歇息
那时我偷念的情诗
给你 泡在一杯洋甘菊
淡淡漩涡
流向心房

温情

你的手
冷若冰
热如滚水
硬如石
软如大海
却索不出一线
童年失踪的体温
与一串
熟稔的笑声影子

自由

一箱子的影子
释放如白鸽群
重生
涌成一团白云
染了
我这些年来对天空的
蓝色概念

浪——向大师A. Samad Said致敬

“Ombak yang menjamah / kakiku sekali / takkan dapat / kukenali lagi.”

白须将你的脸刻在大海
遥远边界隐藏的风
吹起灵感扬起你的名字
浪水轻拍那张碱湿
磨碎时代的脸孔
流向岸边回家的赤脚
你体温渐渐濡湿、溶解
落魄的神情
与即将蜷缩的夕阳同时沉淀

太阳终究凋零——投入你老去的手掌
有些嘶吼 任他翱翔
有些灵魂 任他漂泊
和一群叼著时间的海鸥一样
筑巢在尘埃凝聚的诗集封面

黑色一小时

街灯窒息夏梦窒息时间窒息黑夜窒息
临睡前捏熄城里唯一一盏萤火虫却又失眠连篇

听说会议厅里部长们披黑夹克戴墨镜开一场黑色会议
吃黑芝麻粥议论：用一小时黑时代兑换降温的晨熹
搞得某方皱起眉苦著脸沉默任由阳光烧成黑炭一族已为定局
时辰一过，烈阳燠热地吞噬晚风酝酿的冷意
整片死城温度枯瘦了才领悟环保的言论自由

这个年代我长不出鳃子活在一块上升的海水
这个年代我没有保存不受紫外线侵占的肤色
这个年代我认识母亲在厨房里迎战的火热姿态

黑色房子黑色人烟黑色寒衣黑色记忆
临睡前我顶起天堂残存的滴露掏进口袋
恬恬运送到邻国递给快要萎缩的人民
倒入大缸慢慢发酵流出一股新气体
编制明天将要穿在大城市里走街的白色衣装

注：3月27日Earth Hour，关灯一小时，让我们在一片黑暗中重新出发拯救地球。

呼吸黑色空气一小时

我（在傍晚微光柔和时）和一屋子发霉的黑暗
放逐到市中心街灯翻腾的大厦与车龙
将双眸染上黑漆
时长、时短的影子为一小时屏息的短剧套上
人类最惧怕的黑夹克雄赳赳地漫游小巷

满城萤火虫沿着冗长的河畔疲倦去
海平线上仅存月光抚摸着陌生沙滩
还有那些在岸边捡拾贝壳的哭泣小孩
因燠热而生命发炎导致下半辈子
有谱不完的青春日记

四季迷离于上涨的海水
背著烈阳，用裸露躯壳拥抱天灾放肆的年代
绝种的真相促使人类们
从陷进地狱的圈子逃出
从黑夜吞没的白日疾步走出来

注：3月27日Earth Hour，让我们在黑暗中重新做人。

搬家

黑胶碟盘旋风筝童年流浪的天空：
旧舍的地址在地图折起飞机纷飞
阳光镇压的记忆囤积在抽屉长出脚
走向枝丫更高的国度
雨季濡湿的手札凋落进空盒
在耿耿于怀的眼神
葬进树根底下最深的小穴——继续腐蚀

咖啡杯颠倒静坐茶几
有些茶香流成明天启程的长路
墙上的画重新沉默
油画给鸽子拉去当筑巢的丝线
生命从村子的路牌永久删除

搬不动的景致
只好喂那些饥渴的八哥
吱吱叫醒酣睡的幽灵
运走不成长的梦
用罗厘运到远方，那里有船只
载出国
有些诗只好悠游尘埃
慢慢失散在百叶窗
扩开的草原

报纸

（两次折叠）
摊开胸膛
翻阅舌尖惆怅的文字
凝视侧脸由墨挥毫的刺青
指缝夹紧肉体的每寸脉根（心情
皱起整片平坦的早晨
乌鸦在咖啡头上飞跃）
眼睛舔至你的尾页
——往百叶窗对望
外面风波累累
二十四小时的重量足以让你
蜷缩在茶几——
叹口气
眼镜靠着你的脚
沉睡
掩上凌乱的脸颊
回想
你依旧在我失眠的深夜
抱著世界
随之陪上周公
（再两次折叠）

摘星

从布袋掏一掌星星
涂在天黑延烧的被单
（然而你在极热的时段
不曾流露一滴苦汗）
你全身投入之后
不会因漆黑而悚惧
继续在弱光的簇拥
赶路

嘘......不要叫醒沉睡的梦
彻夜，有你独行银河
搜索另一批流浪的繁星
充实我体味
霸占的枕头
与你共眠

反锁

我选择吞食开通你侧脸
的那扇拱门
看着你用口袋存留的回形针
折直
往我的内脏
缓缓为我设的迷宫
解密

你会感到吃力
但你不需要任何利刀
剖开我用血灌溉的花园
只要单眼
瞄准我掌心呵护已久的
禁区
闯进去
我正萎缩的
心房

羽

你前世的罪恶很甜蜜
像棉花糖
搓成一枚轻羽
由飞鸟投向大海
海水洗涤
阳光不能氧化的
血根和绿血球
和毛缝间的内疚
白羽弄脏了
唾液舔着你的罪过
唯有移民季节一过
你从影子的尾巴
凋谢
剩黄枫叶一瓣

虚构的海

站在彼此相对的高岸。沿着海的咸度，我用一把尺丈量夕阳在车内的镜子的宽度。一寸接一寸的。衡量著你足迹的长度。

后来夜升起，他的肥他的黑与时间体重也差不少。压在贝壳逃亡的沙滩上，轨迹有如你刚烫直的丝发，将长景漫延到明天。

又是一块小石头沉溺大海。海浪只有拍手叫好。涟漪的波纹下，长有你的名字和一道桥。一道开往南国的大桥梁影子。曾是你的避风港，也是我温室里的小床。

海水湿度烙伤了我的脚板。红彤彤的皮肤底层，印着生命截止日期。侧脸的大海，一个月后，因过于盐分，蒸发成死海一片。一片装有你肢体的水晶。



2010.05.04刊于《南洋文艺》

涉水

蝙蝠漫飘
倒吊在屋顶之上的圆月
歇息
一不小心拖下湖水
你打烊的白日梦
顿时醒了

睡意掀开
夜风不再调戏的花帘
一双沉睡的眼
涉猎鼻尖以外
人潮景致
全然陌生中
又上床见周公

我在雨中
站在荷叶
蜻蜓般轻
玉立在露珠旁
吹熄你发行间
失散的梦的碎片

童年旧事

从小我学不成吹口哨的姿势
那年嗓子被阿当苹果啃坏了

小时候我偷偷捉起时间的尾巴
加些火水燃起我对太阳的思念
仅存焦土葬在可可树根
底下
被后来的雨季重新濡湿

四根断截的弧弦
勾着一块甲板
和宇宙边界的云端
与天堂近乎些
我
摇晃整片天空
摇醉了头上飞过的八哥
摇晕了千秋上的童年



2010.03.23刊于《南洋文艺》

泡影

定定地。望着那颗从狗毛中逃脱的泡沫，缓缓反抗地心引力，往苍穹飘去。他的脸孔，顿时倒映在弧形的水泡躯壳上，晶莹剔透。我依稀看见，半糊半清的。泡沫升到半空就瞬间破灭促使我的想象暂时停顿。低头，我怀念着他的名字。
手持刷子，殷勤地划过爷爷家看门狗的皮毛，用力刷掉那些在它身上放肆已久的跳蚤。小汪偶尔低声地吼叫，尾巴还无忧无虑地摇曳，舒服不已，而我在另一头，苦恼繁茂，想这想那的。
左侧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是阿公走了过来。看见我在屋檐外替小汪冲凉，怕我中暑，赶快把一把小伞递来，为我遮阳。
“你啊，怎么不在屋顶下洗小汪？”虚弱的声音，我这辈子特别熟悉。阿公刚过八十大寿，但我这个大孙也没有 好好地为他庆祝一番。他左手顶起雨伞，不断催促我往大门后退。
“阿公，我没事的啦。快要洗完了。我就会进去的啦！”我婉拒他的一番好意。阿公只好独个儿走回客厅去。我手臂继续劳动，很快地，澡洗完就进去看看他老人家。今天是星期六，父母在外工作，只好让我寄居阿公乡下的木屋。将双脚叠好，我喘气地坐在冰冷的泥灰地，摊开瘫痪在椅子下的日报。
“你和那个人还有联络吗？”
我抬起忙碌于报章头条的双眸。往阿公那儿看，慢条斯理道：“没有了。我哪敢找他。”一提到他就一脸憔悴，严肃的脸色逐渐染上。
“你今天在我这儿还有大半天的时间，不妨去找他聊聊天。阿公老了，你们年轻人的话我听不懂。别在这儿跟我啰嗦。”
自阿嬷么五年前去世后，他一个人照顾老家。天天早上起床后，一个人骑摩多到油棕芭工作。下午气温高了才披着疲惫的老人躯壳回家歇息。三餐简单但能充饱他那萎缩的肚子。阿公愈来愈老。习惯了人世间的寂寞与独自。想了我都心酸。
阿公慢步行到神台，摸索短裤口袋掏出一枚陈旧老钥匙，打开台下抽屉，拿出几张纸币和若干银钱再送到我的手掌中。在前辈与后代的体温交集下，我感触阿公的善意。“快跟我去找他。我不会告诉你爸妈的。”我跑进简陋的小房间，换了濡湿的裤子。毛巾掠过湿发后尽兴地牵着客厅里寂寞的雨伞奔向一公里远的巴士站。手中紧握着 阿公给的盘川，我似乎重逢与他见面的希望。那一刻乌云排得密密的。
海风有时吹过，吹干了我的头发，但是吹不干我迫切的心情。颤抖着，偶尔蜻蜓三两只在茅草堆中漫飘。我屁股一直坐不静在那张长凳。摇着双脚，游手好闲似等待驶过的巴士影子。等了良久，一辆辆轿车驶过，就是没有碰上我要的市区巴士，显得有点不耐烦。
“今天巴士司机怎么搞的。应该在偷懒当中。”
一旦巴士停下，我就忙着上，给了车费拿了收据，视线开始张望寻觅好位置。那些被太阳晒到脱皮的座位我根本不理会，继续寻找最舒适的角落。有了着落后，沉重的头颅靠在玻璃窗表面，整个颈项松懈下来，我越是贴得更紧。途中，下了一场雨。由于旅途觉得有点遥远，慢慢沉闷着。我的瞳孔转移到外面的风景，一切湿漉漉的。
那些往下流的天空泪水，我记得。记得当年在镜子面前。
“你啊，满脸胡渣，脏兮兮的。”他赤裸上身，仅一条毛巾围着，用那调皮的手指划过我刚冒出的须苗。手的姿势我都很熟悉。他在我的下巴施加小压力，轻轻地按摩。
“我才不要。割到我流血就不好。容貌毁了你还要我么。”顽强拒绝。他不甘示弱，继续利用脑海里每一丝甜言蜜语说服我。我回首双眼看着他那双会微笑的眼睛。服服帖帖地小声回应：“好，让你尝试一下。”
看着你得逞的样子，我欣慰。你赶快从洗脸盆附近的铁盒拿起一枝剃刀。扭开水喉头，弄湿了右掌，顺手将自来水端起来搽在我长了胡渣的肌肤。举起剃刀，小心地敷在下巴外层，顺心绕着下巴剃割。
“小心喔！”看着你谨慎的表情，我自信安稳地站在你面前让你挥刀。你这种表情我在实验室看过。当时你在抽小白鼠的血，一点都不马虎。我第一次遇到认真的你倒是差点儿被吓坏，你当时连一句话都不说，就只是埋头苦干，一心一意想把当天的任务办好。
诶，外边的雨还不绝情，继续地豪放着。
绕完了胡渣，你满脸满足感。我也很满意你的功夫。“你变年轻了。”你逗趣地调戏我。我微笑。沉默。望着崭新的自己，感觉很爽。而你，像个刚得到棒棒糖的小孩子，高兴都来不及。拖着你的手，我们一起到你房间去穿衣服。
有些事情，情节只有你我洞晓。有些故事，因无法重演只能细细回味。我一个人选择坐在车尾，等待巴士缓慢行驶。俯看轮胎碾过水滩溅起的浪花很美，可是其中的美意瞬间就归于平地。景致的美永无法长久地留下，唯有靠记忆的摄影残存在脑细胞内。每经过一站，巴士司机大声呐喊车站附近的地点，暗示一些不识路的搭客下车。很快的，人群从拥挤的情况纷纷散掉。
一年前我坚持去宿舍见你一面。因天气燠热，最后也发起高烧。我怕你担心，就一直安慰你说这只是老病复发，休息一阵子就会痊愈了。我在欺骗你，你却一点知情也没。你只好把我带到长有你体味的床单躺下，盖上被单，让我安静入睡。时辰渐逝，体温仍未减退。你在忙大学事务之余，偶尔转身靠近我，将冷手贴在我额头，试探我的体温，但你总是没有笑容, 反而神态紧绷。
血管膨胀。浑身汗味融在红彤彤的肤色。你紧张了。有点失措。我昏睡，只听见后来有水桶与瓷砖摩擦的嘶嘶声。是你拉来了一桶冷水，摊开被单，扶着我解衣。快手地将小毛巾浸透冷水，扭干再为我抹身。你相信这套从电视剧学回来的招数有助于减低热气在我体内狂妄的负担。
你用力地抹。我迷迷糊糊跟上你汗滴，从发鬓往地上滴。你热了，就挥袖子拭干汗。你的恒心感动了我，不啻替我抹身数次，而且还隔段时间慰问我。当时，我只想要恢复。为你恢复。恢复我健康的身体。恢复你沉淀已久的笑靥。
想着。我暗地里偷笑。笑你担忧我的样子。笑我自己有你的福分。我很幸运。有你，我更没有理由躺卧在病榻上哀怨。
一村又一村巴士徐徐经过。“丹绒米南。”我愣住。伸展懒腰，眼睛往外看都是一片熟稔的地区。我们的脚印，还逗留在巴士站旁的沙堆。那天最后一次你目送我，凑巧也是雨季。一把雨伞无法遮完两个男人。你我大抵都湿了。大风连带大雨侵占视野，眼前一望无际的迷蒙。倾盆大雨淹没了部分巴士站周围的低地。你不懈。我跟随一同在风雨疯狂，继续往车站的方向齐走。
现在湿淋淋的巴士车站，没有人影。下午两点，没有烈阳，周遭的风景依然保持很平静。雨滴打在屋檐的声音稍微大声了些。
我不在乎拖鞋踩在烂泥上。撑伞，我四处张望。几乎半年我没有走进这村子了。当年的气息仍不变。“我应该跟他复合吗？”我有点胆怯。深怕他的不再认识我。这半年来我考虑了许久，有时额外苦恼，茶饭亦吃不下。
起步。稳重的步伐开往他家的地址。我没有回头的余地。只有一沓堆积良久的祝福，和一瞬间的可能性。
我走了。再也没有什么想法好挣扎的......

2010.03.11 – 2010.03.12
10.15a.m.

无题

影子/人/动物/或延伸到云端的植物/一同站成一排/没有编号的座位/笑着/低头/等候门后走来一位护士/提着温度计测量傍晚焖的汗水/和一沓乌鸦遗弃的孤影/。/

/……/提起歌谱/卷入相机/像喂时间一样/温柔之上/还挂起微笑在门屋外/扬起那些爱国照/选春天也好/冬天不错/或者日历上没有生存过的日子/熬成一顿/soup of the day/还有胡椒粉/乳酪/满头沙拉似的脑汁/胡搅我的青春/童谣。

用鳃呼吸的日子/结束/早已留在/上一站的风景/咀嚼/养颜去了/你/不会动/情绪/塞满夏天发烧的虫鸣/有的/走调/有时失声却还不知道句号的善意/有的/唱进你的夜/侧脸星座/不眠/你不眠/整片市镇/不会就此/妄想/梦的入口/。/

老鹰顶起一块天空/有的光/迷路/落在农场/把农夫的苦衷燃成一片焦土/鸡只/逃往时/洛洛/问一问时代迁变季节更换着人类排山倒海的思想/与儒家无关/无关痛痒/地/他人信仰/粗话/辽阔的文化春土/而前辈的忠言/抛在垃圾袋/再循环/为了保护地球/做个愚昧的人/也不肯/在真相洗礼下/说话/做木偶/机械化/的无赖。

This is us/不会为宇宙而蓝/阳光再烈/也不愿为太阳而黄/黄袜子/黄色轿车/黄老鼠/蛋黄/统统涂在日记/害虫不去之处/有你的秘密/冻了我弄堂里/流浪猫只/喵喵/为你的记忆悲哀/哭泣人类总爱忘记的本领/展望明日/习惯著/喜新厌旧/恶习/呸！/这琐碎/哪比一座山更沉重/比哪片大海/更所谓的宏伟/有的/只是/父母永挽留不回/的/童年趣事/。/

失情调

忘记时间感官
真空至上
绷紧的肌理
停止蠕动真理
坦然流成平河

忘记轨迹去向
自由至上
酣睡岩石间
铺着泪水与期待编的
路线

忘记活版语言
沉默至上
余温砌起囹圄
装住聋哑母语
同胞文化从此沉淀入土

街灯

有些梦注定守留弄堂亮著单眼入睡
有些噪音聚成渠旁三两只流浪猫仰望蓝云编织的月亮
影子抽一根雾气燃起的烟，手指间捏一把
草丛中色诱的蝉鸣
细细品味白日晒枯残存的静谧
和一张连爱因斯坦都遗弃的光所铺成的小路
习惯著排队入眠
的睡姿
有些梦今夜因寒意而留下口水，呼呼地
昏睡过去

热带赤道

零度的腰围
上侧 北纬从这儿启发
下侧 南纬延伸到极点

悠游赤道底线
有种热度 纵横至北海道的低温
有种情谊 放肆到澳洲海的湿度
有种暖
使亚洲人更加热情
激情

木薯般瘦小的国土
住著不同情人
不同母语
却驮起一堆热情
扩散到地图上
不见得光
不体会到热
的国度去

有些对你怀旧的情话
总在这赤道盛放
你的名字

Thank You List

孙彦庄教授在讲座会后送我她的著作。


孙老师在赠书内页的签名。


一月导读会时永乐多斯老师送我有关塞斯和心灵健康的书籍。


去见苏燕婷老师索签名时她送我新纪元学院出版的《中文·人》杂志。（可惜回家途中下大雨，书包没有防水，所以部分损坏了。）


酒会时从曾翎龙主编手中接过的见面礼。


吴鑫霖大哥（八字辈作家）的厚礼。


黎紫书最新著作《独角戏》。


作家黎紫书的亲笔签名。


大大的信封里头有本不能说的秘密。

好漂亮的字迹！

哦，原来宝玲姐的hometown就在怡保。（芽菜鸡是我的favourite呢！）

Is Love Enough To Save The World？

当诗人遇上夏宇——向夏宇致敬

之一、Salsa
面对空墙跳了一整天的舞
从D大调转季成C调
然后扑向不知什么腔调的旋律
踮足的影子，累了
只见足迹列成一辆
开往你书房的蒸汽火车
燃起汗灾涌进你
掌下用花朵
砌成的（自闭）心房
里头有你的诗流著花香
任由习惯阳光温度的蝴蝶
三两只
采撷乳房的蜜

之二、粉红色噪音
用眼睛告别黑白浮游的时代
（套上墨镜）顺手拼排
刚跨倒的音符
点一笔粉红胭脂，随心
将一沓一沓发炎的噪音
葬在锌片屋顶构成的五线谱
供乌鸦在悠闲黄昏
齐唱那些蹂躏我耳蜗的
喧哗，惊醒
沉睡的公鸡
在屋内

之三、腹语术
世界哑了
都学会用木偶替人讲话行道
人类沉默
语言在舌尖发霉多年
嗓子的功能逐日绝种
不说话
不说话
不说话
不再说话——
单靠乏味肢体语言
再配上幽默调味料
蠕动全世界
甜睡中的腹肉
沟通彼此
尘埃堆成的眼神

寄给印度的一篇悼文

（……）海啸！！！吞噬窗幔悬挂的童话

夜读印度。野火舒坦地。烧光灯塔边缘
流浪中的失业鬼魂。昼夜挨饿。苍蝇翩翩
孜孜死缠半截命根的体魄
走尸（的臭味）滞留在出生入死的关键时刻
徐徐蹂躏著沙尘淹溺日落的死亡暗号

路碑刻着吊唁与哭泣的距离
半晌，印度顿时铺平成一张无国籍的地图
唯有——秃鹰翱翔跨过红区，嘴边独叼头颅
缓缓置放在象头旁，祭
拜灵堂前枯等回家的（流着白血的）孤影

星星掉泪自焚，化灰。秋叶般凋零
人间。唤起一群披着神话的小僧
捡拾净土上沾满骨髓和失意的一堆
泞泥。拖回旧庙烧成孤烟一尾

老烟一根。泪水一盘。红血一滩。夕日
小孩天天跑到海角听风写祷文给
蜗居宇宙的神明（毋庸地址或邮票）：
“请您用春天的暖意（愈温愈好）母性式
地邮购早已淋湿的悲哀（与悲叹）。”

雨滴落在我村庄

我家雨滴
不识住址（不认路）
不识地图路线
却认得藤椅下
爷爷的那一头银发
曾经抖落不少我的童年愚昧
曾经铺盖若干我的成长喜泣

扑通！
沦落在屋顶上
锌片凹凸绵山般的
五线谱
爷爷听了（音乐盒般的
合唱）就
继续守候
我在大雨的回程中



2010.07.18刊于《文艺春秋》

红

堆积梦潮
穿红裙的女人盖满开往自由公路的主义
沿路——
气温肿胀
你手牵蕾丝
细道：盛夏发炎了！

跳salsa的舞步
沦落成海涯崎岖的红潮
一面不掉泪的疮疤
留给岩石温习临别前
冲浪的热衷
有些夜语专属那些最热最烂的
姑娘

熟背适合上路的早晨
红区地址一点也不在乎
当后浪铺成一副红桌布
道：
噗！

肢解——送给刚死去的自己

精神病院里空房的白花倒映在树旁
支撑整片宇宙的池塘。沿着山路去思考
生命标本的形成，不禁偷往血脉注入一根
可卡因铺成的巨床，逐步整顿半年无法冬眠
的一双眼。后来我割了下来，放在一盘没人理会
的墓碑。瞎了全世界的颜色，专听井底涟漪你笑声

有些声音注定明日会石沉大海。收敛着你的掌纹
一篮的发丝徐徐洗过夜车驶过碾毁你的记忆
切下耳朵，托给不曾感受到温馨问候的同胞
整桶的泪水默然流成不朽的体温与外边
发狂的热浪一同激起童年流失的情谊
和一堆不被翻新的陈年老事去复习
大海吞食的皱纹涌进天空将升华
的体温安葬在南洋寂寞死海
春天长出的烟花与我并肩
黯然点缀没有我没有你
只有海涯咆哮的小屋
躺在口袋里小皮包
一个人守候大门
瞭望纸船承载
泪透的冥纸
为了我
圆了
梦

回家2

乡愁（的重量）
镇压
像蛇体崎岖的山路
压得平平坦坦
晕车当儿
不忘瞭望后景在阳光
布置下
冗长若一条刚睡醒的龙只

乡愁再浓缩
忧郁许久——竟打开
初春首场大雨
车窗背后
我披着体温般的迫切
赶回家
聆听童谣在风铃中
荡漾



2010.03.16刊于《南洋文艺》

回家——赠木焱

索一张车票
票伸出舌头铺成开往南国的路
一年后柏油路刷黑
不油不腻
习惯着方向
许久没有更换新地址了

柳叶套上新发丝
与马路对话
那些噪音纷纷
满落在春泥墩
长出一面面无国籍路碑

斑马线沉淀在光底
路人影子浮游散落全村五脚基
门外一片景致
总有一块驼背流着春血的人
驮了整个冬天
守候
等你回家为他人
为过去一年的记忆、苦思
解冻

注：这首诗送给马华诗人木焱以答谢他赠我《台北》与《卫生纸诗刊》各一本。

2010.03.16刊于《南洋文艺》

有《谁》不爱蔡健雅呢？

诗人与酒对话——记06022010与有人作家们喝酒之乐

“醉的空气来自豪情的年纪。”——木焱

当你在晴天之前尚未成年：
勿进勿看勿闻勿听勿记
酒桌上醉醺醺的片语（让他人继续昏睡
沉淀在缸底延伸他的寿命）

律师 讲师
经理 主编
导演
文人 与酒对话
简体式眼神
繁体式红唇吮吸著
流长若环绕地球周转的宽度
红酒
高粱 啤酒
咖啡酒
狂舞狂舞用力用力地狂舞
（直至诗集暗中酣睡过去）

诗用力用力用力鸡奸那些
发闷气的酒，一夜间
有些诗人老去，有些诗人死去
有些诗人仍保持呼吸
扬起不败的战旗
站在白皮诗册 铺路

拖鞋累了就依附空瓶
白话近乎睡意
卷起对白日的眷恋俯首
口水沿路定神下来
静静口渴

荒凉心房，淌流
李白酒
霍然激起的红潮
像个发春的夕阳
张罗捕梦网狩猎
口袋花生包装空罐
袅袅漂流的情理
和一滩不明的费洛蒙
彩排成一行
孤雁

走在诗的前线
岸线躺入时间漩涡逐渐远去
我。读出诗人隐匿的身世
多次翻到春天折叠的那一页
复习诗人的名字与观察
掌纹偷渡南洋稿纸
蹑手蹑脚的皱层处
和坐姿。依靠
光是椅子是桌子是诗影避风港的说法
在蒲团新陈代谢
编写生命履历

蹲在渊底呐喊诗的天空
肩披一堆早晨
和偶尔熟悉的啼叫声
亲手收割半夜枕着露滴
沉睡的poem
和goodbye土语
揉了眼袋
再继续安稳
甜睡

“那些不喜欢读诗的人，正在天堂里睡觉。”——木焱

写历史

我用历史编写历史
历史用历史编写历史

我用人物撰写历史
历史用人物撰写历史

——仿佛同一条船
承载同一班人
停泊在不同的岛屿
回岸后
承载同一班人
还是同一条船
若：
历史
只有一面

我也爱GAGA

我爱你

我沿着耳朵岸线到发行间轻轻吹起一阵飓风
爱看那些因寒意而从你丝线抖落的繁星流成一团流星雨
你，沉默地红著一对卸妆的小脸蛋

早安台北

早晨你还搓揉列队冲向大海的云车
安稳踮足将身影升到虹弧撷取月亮遗忘的露珠
台前台后所有穿着睡衣的人都纷纷在
北向的车龙嘶吼早醒的问候

牛仔裤

紧身的腼腆
步行在阳光落地的后巷
肤底裹着无数酣睡细胞
胭脂留在脚尖
牛仔遇上牛仔
在大街上造爱

头顶上蔚蓝
沾点在裤筒自恋
恋晴天的隐喻
和一沓没有鸟飞过
的空气
平静如吮吸着
银河一般
安详

喜欢上肢体语言
习惯用双腿诱惑大厦旁
迷惘恼气，豢养接触
的爱抚与无限体温
我们哑了，哑得很妙
妙得连牛仔裤都听不懂
人类的眼神
语言

注：相隔十年后首次购买和穿上牛仔裤出街，滋味仿佛重新认识一位新朋友，新鲜感十足。

交响曲

有些音符失去自由的编号
五线谱燃烧著春天

……

有些音乐家没有躯体却能使乐器
呼吸著大地的余温

……

有些指挥家喂宇宙一流的呐喊

……

有些生命在今夜泯灭
有些身影在今夜诞生

音乐在幕后逝世 化灰

有些观众最后投胎成
白
鸽

对联

老夫老妻成日依靠
那两扇陈旧木门
安详等待风
承载孩子们的笑声
回
家

父亲将胭脂涂在他们的身体
没有流血 没有怨言
静静化妆
上完色，墨汁流到掌纹
时代遗言就此
眷恋整个春天



刊于《蕉风》第502期

用诗集的厚实为诗人解渴

衣的尺寸

像个婴儿
为赤裸宇宙套上XXXL的云衣
像个无邪玩伴
为荒芜绿洲铺上XXL的土衣
像个刺穿心脏的雨点
为空虚山峡染上XL的风衣
而你的心房
在我胸膛L瘦身剩M寸
减低我多年驮你光阴的负荷
在末日，再放小成S
浓缩 承载更浓郁的相思
重量

忆余光中

雨季读你
乡愁未歇就发炎外流
头靠在玻璃，视线凝聚
大雨濡湿的马路分隔线
丈量相思的距离

在雨中等你（冷著体魄）
念念那蛙声交集的诗词
一排文言抽象整顿
寂寞小巷，淌流37.5度遗温
金莲盛开于
你手心累积的池塘

眼神背后，你声音流浪在
诗册（慢慢迷路），燃起酣睡的诗人
抬头瞻望稿纸变迁的长度
设法将语言雕刻在
独一
自画像

人

你你你所谓
我们是自作多情的生物
刚出生的年代满面单纯无邪
步入社会大学后学会贪婪代步
我们是多愁善感的生物
龟苓膏凉茶雪茶消不过闷愁
大人物小人物也好
或胖或瘦或高或低
从发丝摇曳浪型波动中
抖落的皱纹
留给左眼的影子
右眼的光芒曝晒
我们都是爱胡思乱想的生物
老在沟渠边天马行空
不变老的心，兑换一场恶梦
刚死亡的时代满面寂寞
我们都是自作多情的生物
你你你都会说
我们的大名：人

夜行

黄叶 落下，落下
镇压乍出土的芽苗
杨柳 垂下，垂下
打散镜内梳理著寂寞的那条小巷
时间被太阳晒黑
自屈平躺在宇宙最后一颗行星
摇篮打翻 一小撮磷
自我放牧到郊外的草原
咀嚼时间焦体
大榕树下 你，举手捕捉风影
吓醒了月 皮肤鲜白的
泠然炫耀大半日子
那夜脸色岂不是收留在百叶窗
蓬松的景致
我曾经在夕潮见过，见过
足迹留下的一切，一切
都太长，太长

雨情

“天空投下一张写满雨点的信纸，仿佛一个水手要把海上的身体寄给城市。”——邢诒旺《空投》

雨城发怒
怒发在红酒杯沿的两具裸体
濡湿枯槁的乏味

大风缓缓吹散寄托枝丫下的孤独
春叶匆匆坠落归地入土为安
树枝却渴望展望宇宙支撑自由
有些梦 在今夜完全蒸发

唇角感冒 那夏天你不闻也不问
心房自锁 那雨天你输了成日赌注的影子
一个人不披情话不稀罕暧昧
独撑黑夜直至入梦去

雨点用水滴石穿方程式淹没
列队步入你长发的航线
一片河流牵动芳香铺成谷底晴天
天 亮了......

你会怀念冷冻的呐喊
骨子里清一色书写昨温馨的簇拥
曾在你的体温里成长
一朵无私的黄花

注：1月22日大雨天。当巴士经过SUNGAI BESI火车站附近的一个转角处，亲睹一位坤士把自己的校服撑起一片避雨的幔呵护女友，一同等待巴士。在电影常见的这一幕浪漫触动了我去写诗。

睡房与宿舍房

我有两间能称得上home的家。
假日时候，我把宿舍当作旅店。多数的时间都容纳在我那不起眼的睡房。偶尔会回访宿舍，抽点心思去整理缭乱的他，但我的心依然怀念我家里的睡房。
开学时，我的睡房却变成了旅店。周末才回家收拾一两件被冷落的心情。要不，从书架上掏下几本沾满尘的书，缓缓咀嚼回味的视线。那时，我不会特意留意他在阳光下的蜕变或老去的容貌，因为我恋爱我宿舍的小房，光芒烈照的空间。
我有两间能够留下身影、体味、声音、笑容的家。一脚踏两床的滋味，根本无需愧疚。我欣然在隔溪两地踏实，积极捏塑我命运拼盘。等待我进入驼背时代，却只有一间——搬家数次后我能依旧叫他为home的睡房。

别

有些记忆需要回锅
细心重温你当年折叠问候的方式
将泪水投影在白色秋叶
梳洗深夜 柔柔地拎进行囊
发酵安胎 整夜不眠
眼袋承载露水思念你背影的重
渐渐下垂流成涌入你谷底的
一滴甘甜
你笑声裹住千万噩梦——反复洗涤
花蕊与烛芯
隔夜残留的尘埃
在你桌上 被阳光拍打著



刊于《蕉风》第502期

无风海港之日——悼钟灵龙舟队翻船之事

今天你寂寞已久。不动
却把我一艘艘笑声
葬海。泯灭在泪水最极端
的那一刻。我也寂寞了。

昨夜你的血肉溶进大海
随着暖流，蹿过无情岛屿
你仍深感迷路之困
转北转南转西
东部却留了一片余地让你在
繁星里繁殖无比的你
流到我心谷底去。

站在海的面前，我比较轻盈
你不怕后天的风声
会否牵连我今天瞻望你的青春思念
你今夜也许不再回家，我谅解
你已在海剖写了你的名字
让我去仰慕。



2010.03.01刊于第556期《学海》·《后浪坊》

飞机

半空翱翔的那只鸟
不叫
双翅似乎抵不住风的冷而僵硬
一身羽毛里头
承载着千千万万个梦想
等待归巢
一日

落叶

到了坠落的年龄
你的秋水
比秋天更深
却比我更悲凄

街灯

陌生因你而美丽
猫叫。雾水喂了黑夜
一春季的濡湿
你苗条身影夹在
黑与黄灯光
一个人把我后巷
照得亮亮的

虫鸣惊动一丛熟睡
流浪狗。摇篮拎住
的星子
伸腰追逐放牧的白云

你依然守候
守候我呼吸你的秋
守候我依靠你的夏
和一群同眠的冬

悲曲你都熟悉了
还有哪位
深夜拉小提琴的过客
你还不认识

还是你不愿呵斥
你的光
在凄凉的哀曲里有
若干美意
暖意

压岁钱

公公信仰金钱的重量
深夜塞一片硬币在
枕下（偶尔还有
一群活跃之蚤流荡的
原始原野）
安然入梦
压岁钱
一压，压扁了崎岖的银河公路
一压，压坦了青春发酵的涟漪
再压，满堂
童年
破镜
不堪
（白天又要老累婆婆
为他拭干昨夜
作战
的唾沫）

祸从口出

我可以坐下，但你站不起来。
因为不甘示弱，因为忿怒不已，大马反贪污委员会代表律师拿督阿都拉萨竟脱口说了这句极为讥讽的话语反驳赵家代表律师卡巴星，惹了满身蚂蚁。身为专业人士兼拥有拿督头衔的阿都拉萨受到高教育，明辨是非，这类错误怎能受到赦免，逃过牢狱或罚款之灾，公道何在？
不只如此，阿都拉萨还要在种种压迫下才肯公开道歉，这种歉意到底有多诚恳呢？做错事马上肯认错的道人处世，怎么连一位律师也办不到？难道他辩护生涯遇上了盲点，连道歉也要人家催迫。
受访时，卡巴星坦言欣然接受验尸庭针对阿都拉萨的裁决。此事在法庭内闹了数个钟头，火药味十足，耽误整个审讯过程，对赵家立场也算不利。笔者仍为卡巴星打抱不平。一句没有诚意的道歉就能化险为夷，可见马来西亚自由言论法律有待再加强。
阿都拉萨的言论不但触犯了残障人士，也挑战我国的人权问题。卡巴星之所以依靠轮椅谋生是因为一场车祸的意外，不是他本人的意愿，而且阿都拉萨更没有资格开这种玩笑。阿都拉萨应透过媒体公开道歉，安抚那些生气、心理受疮的残障人士。
在庭藐视法庭是件严重的事项。阿都拉萨还大方地表示自己很坤士，所以收回侮辱卡巴星的话。这样的借口显示了阿都拉萨个人幼稚的辩护理由，也足以让他失资代表反贪污委员会。
虽然验尸官设法为两者打圆场，可是他以口头警告为裁决方案令身为旁观者的读者们目瞪口呆。歧视性的言论只靠警告就能一笔勾销。验尸官的公信度逐渐受到质疑。验尸官不公正的判断影响律师公会的名誉。
两名雪州反贪污委员会官员希山尤索及拉勿甘尼之前要求警方采取行动调查公正党党报《公正之声》和普缇泄露任何资料或报告已水落石出。总检察长丹斯里阿都干尼已确定普缇是清白的。
笔者深信普缇是专业人士，黑白分明，在职场上从不马虎，要不然她的贡献会受到世界的认同。即使她是泰籍法医，她仍能秉公处理每一宗案件。雪州反贪污委员会官员抛向普缇的指控是无中生有的，再者他们不诚实的举动差点儿损坏普缇的名誉及威胁他人的安全。
现在，经过仔细的调查已证明普缇是清白的，也十分希望警方会守诺言，完整地保障普缇来马供词的全程个人安全，以便验尸庭顺利进行来弥补之前对她没有根据的指控。此外，这两位官员已被证实报假案，理应受到法律的对付，这将是最公道与理智的裁决。



2010.01.22刊于《南洋商报》·《言论》

补习旺季

补习活动已取代现代年轻人的童年。那些昔日熟稔的捉蝌蚪、玩弹珠、跳方格或者玩捉迷藏等身心有益的活动黯然受到冷落，因为青少年的时间大抵用在应付补习了。
近几年，补习逐渐注入社会主流，促成学子们对补习的依赖，也促使他们的自修能力衰退。笔者诠释“补习”为补充复习，拥有补足学子对知识的用意。据现代汉语词典，补习的意思是为了补足某种知识，在业余或课外学习。
每年政府大考放榜，全国各地补习中心捉紧时机，拼命打广告。从补习中心、路旁广告栏杆到学校大门都挂上印有成绩标青的脸孔的布条，显彰得很。原本用作辅助差劲学生的补习早已私营化，打造另一道经济丰富的泉源。一些不良人士就滥竽充数，进行诈骗手段，大家该分外小心。
补习中心之间的竞争造就了学子们怕输的心态，大大影响学生们向上的学习能力。不同的补习中心一般上采用不同的教学方式。有些学子则认为补习已提供了足够的功课去复习而萌起翘课的念头。今天上课的出席率之所以偶尔会那么地都是学生本身的观念而造成的。
补习费是依照学年而设的。由于价钱昂贵，所有的笔记都由补习老师准备。虽然在时间上带来了不少方便，但是学子们却失去了自备笔记的本领与功能。渐渐的，同学们也变得懒散去了。
补习注重个人的理解能力，相反的，在学校课堂上老师们不断鼓励团体学习（group study）。在互相学习过程中，学子们体会到团体精神的重要性。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互相尊重彼此的知识产权将会培养谦虚的品行，随之亦提升竞争力。
当大家忙碌追求物质生活或者谋生，家长往往把教育工作推给老师身上。若发现孩子们仍在学习上落后就立即置入补习中心作最后的冲刺。其实，父母应放下手中重任，花些时间陪伴孩子一同学习。这不啻能促进家人感情，父母也能从中深入了解孩子的水准。父母应自小就开始教育他们的孩子，毕竟这能锻炼沟通技术与建好关系，避开鸿沟。
总言之，补习的利与弊皆有，唯靠青少年自己去断定。补习在学习上虽然帮助了不少学生，然而它使到同学们失去了独立的潜能。现在在种种压力下生活，要做个快乐的学生并非容易。学生们应懂得掌握和善用时间，因为岁月不饶人。

借用诗集的重量磨碎时间的犀利

满天星——赠XS

“风穿过你的长发打了结
不理还好，一梳
碎梦满堂”——张永修《满天星》

你顽固
傍晚一个人把星星
系上你的发丝
放牧到黑幔
咀嚼那些酣睡的
白云

五年前的费洛蒙
今天却牵来了一群
北斗星
仿佛收留一网流氓
萤
在饿肚当儿
依旧能重寻
熟稔的体味
今夜陪你安稳入睡

一头长满星星的乌发
小孩般的手指
摇曳着圣诞树
不知抖落了
若干懦弱的过去
归属
大地的余温

挨近你脸上的光
一路崎岖
星星晕了车
统统
坠落到我口袋
喘气呼吸

满天星星
满地星星
你在溪涧
采撷了我为你
盛开的 发亮
一颗小星星吗？

海

当被单不再是蔚蓝
那么单纯而已
你会
怀念他在你梦国
卷抚·轻拍
的睡姿吗？
后来的他
因泪水太咸
而
自刎
魂魄最终摆脱
那即将受染黑
的床褥
覆没
过去

剪辑诗

不要唤醒李白大伯
让他继续在酒缸
沉睡
我，坐在独舟
泅渡
鼾声波动他的银河
偷偷地剪下
两根白发
夹在橱子守寡多年
的诗册
充当我珍藏的标本

一眼袋的诗
听不懂诗人的梦呓
酣睡去了

繁星摸不着浮在床头的
一滩潦草诗词
行间
有些佳句一手被过客
拎走
有些悲号一手被蝉鸣
掏空
一整排的诗稿后来都不齐全了

月落
潺潺水声叫醒李白大伯
他看见了我（苍老了）
似乎也不记得我
和我的存在
和呼吸一样
淡然落伍

还天空一片蔚蓝

"In the universe, there are things that are known and things that are unknown and between, there are doors."--William Blake

只见母亲蹲在阶梯，俯首沉默
风，偷渡南洋梳过乌发行间
最后一朵牵牛花——阳光洗脱
紫色的鲜明剩下半截淡灰的枯瓣
残留在老人斑繁殖的怀抱
体温就此上升，把最后一株
小性命也保不住

眺望。云和宇宙。黑与白交集
底片般的漆黑。风筝飘上云端
蜷缩。垂着下地
蝴蝶在一丛水泥森林蹀躞
出口迷茫。迷了路，听说
逗留在挡风镜渴死。今日报章头条
印有他的遗照（你，看清了吗？）

鸟语死亡。一群科学名字不明的鸟
学人，移民到别的绿洲用力生存
可惜，多数中的多数被枪毙
塞进大缸酿酒去了。要不，一只只落伍
躺进大海。默默离开亢奋的轨道
没有人后来知道你走了
真的太快了！

烟潜入洪流，脑海水位不断上升
黑色海水——染黑我的白鞋
蜗居阳台的白袜，来不及逃生
溺毙在烟与烟之间的
巨大漩涡。不明不白地赔了你
我的命

（天空何时停止变蓝？
何时杯葛转白？）

妈妈，你我头顶上的天空
谁会为他们打开一扇门
拎进去干洗
然后铺在百叶窗外
一丝一丝的风景
碎片？
谁会为我童年成长的天空
还回一片蔚蓝
让我拥抱
安稳入梦？

I swear it's you!

若2012是世界末日

炽阳葬海当天
我。信仰末日
喃喃：玛雅族万岁！

神经线：无法体会
跟前 春泥
湿、柔、黏
和一团
未能萌芽的小生命
隔着黑色空气
一切一切
不值一提

眼膜：无法看见
手边 春花
色彩、花香
像黑白银幕
山寨版春季
重复良久，却
亲不到一丝温度

若
2012是末日
我。信仰
破裂。纯粹
将大海撇开
山岩分割
我。愿用
性命赔赎
那些……

瘫痪在泥泞
已久（不朽的）
言情
小诗



2010.01.26刊于《南洋文艺》

在巴士车站吟诗

人民广场中央——我独站。她静坐泥墩
默读诗集。微耸著肩膀，颤散过客遗留的
睥睨余韵
（眼光诧然流过）撑起顶 天 立 地
嗓子高吭一排排沉睡良久的人话
唤醒树荫间无聊打架的乌鸦
又惊动盲目嗫嚅的一群鸽子
就连附近回教堂播扬五百张嘴巴的祷告不敌我
一波连一波涛浪声：卷了又缩，丈量声色的深度
河水溢出，濡湿每一条飘过的身影
海水澎湃，汹涌嚷一整夜的心事
这不是即将绝种的声音
而是一位懂得接纳诗的英雄，朗起一团乳白云朵呵护大地
朗起一宗宗掌声
在心灵支离进化化学中破碎，纷飞

泡茶

风雨后迷路的露水聚集一掌
折腾摄氏一百度后倒入古董红壶
热水与茶叶挣扎的漩涡中
冲淡了普洱母性的野味
纠出了云南故乡的思情

随手拈来一个小瓷杯
涩涩的茶水挤在茶香及蒸气间淫荡
水表面皱起波纹
为世世代代的战争涟漪
为俗间的不平而涟漪
喝出无奈的精神

半晌 梦见
公公躺在懒惰椅上
陪婆婆在后院品茶透透气
直到夕阳黄云潮汐从视线泯灭无踪



2009年第二届游川短诗创作奖佳作奖得奖作品

诗性•味觉

“我惧怕，所以我写作！”——荷塔·慕勒

夜读你折成船只的诗稿：

诗的甜，给你，豢养走马灯的光芒
诗的酸，给你，啄食真相留下谎言
诗的苦，给你，兑换宇宙发霉的酒
诗的辣，给你，涂鸦心房里的黑蚊
诗的咸，给你，梳洗冬天着凉的人
诗的温，给你，吟诵大地缓步入梦
诗的重，给你，压成辽阔无际的床
诗的涩，给你，青春坠落的大噩梦
诗的宽，给你，簇拥一夜间的思念
诗的柔，给你，融进瞳孔亮丽绿洲

字，磨碎——瞬间繁殖
繁殖瞬间的诗
平齿咀嚼。汲
味

夕阳

最后，城里播扬著乌鸦的音乐
嘎嘎入梦的夕阳，视线拉长
睡柳叼起映在湖水的
波粼，昏昏地蹲在眼角
逐渐流进眼膜。眼一眨
夕阳坠入瞳光阴凉的布局

“夕阳竟然落到你空肚里去了！”

夜游程序

生活 从此 没有停
顿的余地 句号 用意 一夜间
兑换 一眼袋的梦 树影 梳
过 不眠的 细发 你
在月光 写下 名字 留下
名片 给 一堆 存亡在 生涯
草丛 边缘 的送行者
晨露 托在 爷爷的藤箱 慢
慢 慢慢 以不安 睡姿
淘汰 过滤 多余 泛滥
的 噩梦 不知 你
相信 童话
吗？